艷陽,離開的那天,也是艷陽。
冼然抱著花,程皓手里提著一盒棗糕,那是母親鮮少喜歡的小吃。
墓地在一個山上,四周都是健康的綠色,登上山要走過長長的臺階路,攀上高高的半山腰。
窄窄的臺階,兩個人并排走,剛剛好。
“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我讓母親住在這里。”墓地所在地既不是青莊,也不是任何一個熟悉的地方,但確是母親的家。
冼然忍著哽咽,嗓音干啞,“母親的生母就住在這兒。”
“我的媽媽是姥姥從這里抱的孩子。”
程皓攥緊了手中的盒子,還有她的手。
“姥生病了,不能孕育生命。母親走了……我才知道,原來,媽媽曾經(jīng)和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告訴我,我可以選擇任何一個城市生活,離青莊或遠(yuǎn)或近,她死了,葬在哪里都可以,只要我……”
冼然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高照的艷陽,眼睛酸澀,“只要我?guī)е托小!?
“我好像明白了,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沒有家的。”
墓前,冼然直接露著膝蓋,跪在母親面前。
母親年輕時很喜歡穿旗袍,冼然每次來看她,都會穿上各式各樣的旗袍。
程皓站在一旁,想扶她起來,“讓我跪著。”
冼然漂漂亮亮的笑了下,看著母親。
“媽……告訴你個秘密哦……”冼然的眼淚垂在眼下,欲落。
“在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你面前這個男生,沒告訴你,怕你生氣,打算上了大學(xué)告訴你的,咳……現(xiàn)在我們又在一起了,這次……我第一時間告訴你……”眼淚滴落,敲打在青石磚地面上。
程皓低頭,跪在冼然身旁,冼然意識到,趕忙想讓他起來。
“阿姨,我叫程皓,比然寶大一歲,現(xiàn)在在BJ發(fā)展,長得還行,有能力給她一個家,多的不說,您好好看著,我定不辜負(fù)她。”
這是程皓人生第一次給除父母和奶奶他們的人下跪,沒有一絲猶豫。
上山下山,冼然穿著旗袍,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實實,沒讓程皓扶她一下。
“我媽說,穿上旗袍,女人就會走得直挺,裝成別人……不好欺負(fù)的樣子。”
程皓看著面前這個咬著牙忍住淚水的女孩子,穿著青綠色,長到腳踝的旗袍,沖著他笑了一下,像是在對過去的難堪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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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在人生里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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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校讓我進(jìn)你宿舍不?”程皓拉著冼然的手,在校門前低頭在她耳邊輕問。
冼然看了他一眼,“不能我?guī)銇砀缮读恕!?
“這我哪兒知道?”程皓壞笑了下,站直,和門口大爺打了個招呼。
兩人走在空蕩的校園里,光明正大地牽著手。
“你沒見過咱們體育老師拉著他女朋友回宿舍?”冼然問。
“哪個體育老師?”
“學(xué)體操的,個子不高,但可帥了。”冼然說著笑起來。
“哦……見過,我記得他對象更矮,當(dāng)時徐子然還在他上課時問他。”
“他倆結(jié)婚了,瑤瑤去婚禮來著。”冼然特別羨慕。
“瑤姐還沒對象?”
“你可別讓她聽見姐這個字!她說單身挺好,不想找了,前年回家那邊了。”冼然很多年沒見過她了,電話也是有事才會打。
“你想她?”
“嗯。”
程皓停在宿舍樓門口,“有點緊張是怎么回事?阿姨不會攔我吧?”
“阿姨放假啦,是不還沒進(jìn)過女生宿舍?”教師公寓和女生宿舍的標(biāo)配一樣。
屋里空間挺大,程皓坐在小板凳上。
冼然拿了件衣服,“我換下衣服,你先自己待會兒。”,說罷走向衛(wèi)生間,門被關(guān)上。
程皓看到了桌子上的《鄉(xiāng)土中國》,“桌上那本書是你的?”,沖著里邊人問。
“是,你看吧!”
翻開書,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墓P記,應(yīng)該讀了不止一兩遍。
冼然整理著衣服走出來,拉上了窗簾,隔斷與外邊唯一的連通,屋里一下子暗了。
冼然是打算走到門邊,把燈打開,結(jié)果,路過程皓身邊時,被直接攔在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