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歷198年,東玄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國家——夜雪帝國遭遇了包括朝云共和國、暮月合眾國、暗星聯合王國這三大國在內,共十多個國家聯合進攻首都的滅頂之災,龐大的夜雪帝國就此在一夜之間覆滅,而這場以風雷之勢發動和結束的戰爭,在各個國家的歷史上被粉飾為“和平之戰”。
夜雪帝國土崩瓦解,分裂成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再加上原本的附屬國家,這片東玄大陸的獨立國家數量便在一段極短的時間內多出了至少一倍。
而水元國,便是原本位于夜雪帝國周邊的一個面積狹小、實力低微的附屬國家。
東歷200年,彼時雷殷才二十九歲,只身前往水元國某個小城進行情報的搜集,主要就是為了看能否尋找到一些可能關于夜雪帝國舊部死灰復燃的蛛絲馬跡,畢竟這么一個龐大且唯一有資格被稱為“帝國”的團體,即便在一夜之間滅亡,肯定也有著許多手握大權的核心人物暗暗潛藏下來企圖進行復辟。
戰爭的余波使得人民飽受痛苦,到處都是饑荒、暴亂和尸體。
哪怕是小小的水元國,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壓迫和影響,邪惡滋長,民不聊生,到處都是燒殺搶掠,不法之事橫生。
街道上垃圾遍地、臭氣熏天,小城中的居民對于雷殷這個身披黑斗篷的外來者時不時投去打量目光,判斷對方是不是好惹的家伙,而自己又能否從其身上得到什么好處。
幸運的是,雷殷憑借自身魁梧的身形和沉穩的呼吸節奏、步伐,打消了許多有自知之明者的壞心思。
雷殷漫步在堅硬的青石板路上,行了一段距離后,來到了兩側滿是蒼蠅、蛆蟲、尸體和乞討者的路段。
“大老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的孩子就要餓死了!”
“打賞一個銅靈幣吧,我給您當牛做馬都可以!”
乞討者們簇擁而至,甚至還有的放棄了尊嚴,腆著臉爬到雷殷的身前砰砰磕頭,因為他們不想和那些被餓死的同胞一樣,成為被蛆蟲當做養料、暴露在空氣中任由腐爛的尸體。
雷殷無奈地嘆息一聲,沒有給出一個靈幣,畢竟這群乞討者人數眾多,他此行出門本就沒帶多少靈幣,是救不了所有饑腸轆轆之人的。
但是在雷殷繼續走出幾步之后,一個安安靜靜靠在墻邊的小乞丐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小乞丐穿著縫縫補補的粗布大衣,有著一頭冰藍色的長發,即便是臉上邋遢的污漬也無法完全遮擋住那張精致的面容,而且這小乞丐和其他的所有乞討者都不同,并沒有主動進行乞討,身前連一個破碗都沒有。
更重要的是,小乞丐的周圍沒有乞討者敢接近,似乎其余的人都懼怕他。
小乞丐抬起了腦袋,平靜地與雷殷對視,身上不自覺地散發著某種氣質,有如一匹高傲的狼。
沒錯,那眼神就像是一匹即便在雪地里踽踽獨行,也不屑于去吃腐肉,而是倔強地要憑借自身實力去單獨獵捕牦牛,甚至與猛虎廝殺的幼狼!
雷殷微微動容。
“哐啷啷啷啷...”
一枚銀靈幣被拋在了小乞丐身前的青石板地面上。
小乞丐轉移了視線,看向那枚漸漸停止震顫的銀靈幣,輕輕抿了抿嘴。
一道道狂熱的視線投來,但沒人敢冒死作出行動。
即使只是一匹喪失了家園和同伴的幼狼,也足以令周圍那群虎視眈眈的下層捕食者們只能眼饞干瞪著。
這時,前方一群嬉笑打鬧的流浪小孩跑了過來,將雷殷撞了個滿懷,而后迅速遠去。
這一幕,被那位有著冰藍色頭發的小乞丐給看在了眼里。
雷殷沒去理會方才那群骯臟又無禮的流浪小孩,繼續前行,走過了轉角,走過了很長的一段道路,走入了一個小巷。
他突然停了下來,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擋住了去路——那只幼狼再度出現,站在了小巷的盡頭。
這家伙...狹路相逢,雷殷不自覺地在身上披覆上靈力護罩,這是靈師準備作戰前的表現。
這小巷很狹窄,窄到不夠兩位成年人并肩而行。
小乞丐赤著腳緩步走向雷殷,隨著二人之間距離的越來越短,空氣中的硝煙味也是越來越重,一場實力懸殊的戰斗仿佛就要爆發。
雷殷那雙藏在兜帽下的眼神漸漸變得陰寒,甚至已經做好了一擊必殺的準備。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小乞丐來到雷殷身前,遞出了左手——他的左手抓著一個錢袋。
雷殷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腰間,沒錯,這就是他的錢袋。
這是幼狼的報恩。
“謝,謝謝...”
雷殷的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之中,甚至有著一絲愧疚涌上心頭:這只是一個國破家亡的無辜小生命,可為什么我會想著擊殺對方呢?分明是自己這群參加了“和平之戰”的靈師,造就了無數個悲慘的亡國者,造就了無數個悲慘的水元國,造就了這悲慘的一切啊。
同伴被屠戮殆盡的幼狼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交錯而過,沉默離開。
罪魁禍首的持槍獵人則靜靜地矗立在小巷之中,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小乞丐離開了小巷之后,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便被最開始那群偷盜了雷殷錢包的流浪小孩給找上了,一共七個人,為首的今年十五歲,個頭整整比小乞丐高出兩個頭。
這群流浪小孩發現了小乞丐的所作所為,居然黑吃黑偷了原本屬于他們的戰利品,便氣急敗壞地找了過來。
“你這臭乞丐,我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什么今天你要壞了規矩!?是活膩了想要我們幫忙結束你這條爛命嗎!?”流浪者的頭兒叫罵道,兇狠的叫罵聲導致周圍的乞討者們一哄而散,這群流浪小孩下起手來可沒輕沒重,而且身處亂世,人命最不值錢,活著就已經萬幸了,誰都不想被誤殺。
小乞丐抬起頭來,冷漠地看著面前七個高矮不一、沆瀣一氣的身影,語氣冰冷沒有任何感情道:“那個外來人的東西,不是你們該拿的,滾。”
“你想要保那個家伙?那你就去死吧!”
流浪者的頭兒從地上撿了根帶著銹蝕鐵釘的粗木棍,帶著自己的兄弟們沖向了對方。
數分鐘后,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胡亂地拍打在這群小孩的臉上,七個橫七豎八倒在地上,一個顫顫巍巍地靠墻站立。
小乞丐一打七,身負輕傷解決了戰斗。
幼狼再小,本性也是兇狠高貴的狼,而勢眾的鬣狗數量再多,終究也是只配吃腐肉為生的鬣狗。
“啪,啪,啪。”
一側的高墻之上傳出富有節奏的鼓掌聲。
捂著自己受傷手臂的小乞丐豁然抬頭,一道黑斗篷身影躍到了他的身前。
“我叫雷殷,你愿意,成為我的學生嗎?”
那男人笑容和煦地問道。
小乞丐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你有名字嗎?”
“沒有。”
“我方才見你能夠使用冰系靈術,不介意我給你取名的話,就叫做雷冰如何?”
空曠蒼涼的街道上,回蕩著一聲輕輕的“嗯”。
獵人丟棄了獵槍,主動伸出手來,將身陷困境的幼狼救出了黑暗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