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鬼魅，他在301病房門后徹夜未眠。

直到黑影轉身離去，腳步聲漸漸微弱了下來，他才松了口氣。

6號看了看窗欞上掛著的晴天娃娃，涼風習習，娃娃小幅度的晃動著，有一瞬間他都感覺這個娃娃的眼睛都動了起來。

6號靠著門緩緩蹲下，好像筋疲力盡了一樣，他閉上眼睛，身旁出現了三顆若隱若現的珠子，每個珠子都散發著盈盈的光芒，卻在他睜開眼的剎那消失不見。

翌日一早，江攜按部就班的工作，碰到了慌忙從樓下跑上來的枝枝。

枝枝看到她提著藥箱準備去打針，立即拽住了她。

“雅雅，出事兒了，院長現在正在問責！”枝枝的神色很焦急，仿佛遇到了什么很嚴重的事情。

江攜把藥箱放下，鎖上了值班室的門，問道：“出什么事了，這么著急？”

枝枝搖搖頭，“邊走邊說。”說著，拉江攜往樓下走。

“這次的事情很嚴重，雅雅，院長說了，嚴重到可能會開除。”

江攜心下一驚。

開除，去他的開除。這可不就是要滅口嗎。

江攜驚訝地“啊”了一聲，表情很不解，“到底是什么事讓院長發這么大的火……”

“枝枝，雅雅。”

兩個人走到兩棟樓的中間小路時，另一個岔路上來了個人，五大三粗，雄渾的聲音和他胡子拉碴、略顯兇狠的表情的確相配。

枝枝等了幾步，問道：“坨坨，你這是從哪兒過來的？”

坨坨抹了一把汗，哼道：“二樓值班的沒了，我只能暫時頂上了，好不容易過幾天清閑日子。”

枝枝神色有些異樣，示意坨坨說話注意一點，江攜還在身旁。

坨坨頓時消了聲，還是江攜先提出道：“院長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嗎？我們走吧。”

說著，回頭看了一眼三樓301房間的窗戶，孤零零的晴天娃娃掛在上面飄蕩，今天的天色陰沉的壓抑。

會議室其實就是在房間前面放了一張桌子，桌子對面亂七八糟的擺了幾個凳子，章院長坐在會議室的最前面，一身白色的大褂，神色不虞。

每個進來的護士醫生都在他的注視下走進來，章院長的眼睛不似正常人的一樣，眼尾拉得極長，而且上翹。

江攜想到了志異里面描寫的狐貍精怪，善食人心，吸人精氣，且狡猾多端，心狠手辣。

江攜朝章院長點點頭，后者突然抬起眼皮，咧嘴笑了笑。

等到所有的人都入座后，章院長起身，巡視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江攜身上，又緩緩移開。

“今天叫大家來是為了一件事。”章院長幽幽開口。

“大家都知道，這個醫院里的病人精神都不太正常，所以我們平時不論做什么都會極力避免他們觸碰到尖銳物品，以防止他們自傷或者傷害他人。”

“在此之前，我要講一件令人感到不幸的事，我們的同事，在二樓值班的時候被一個喪心病狂的人給殺了。至于為什么是一個人，現場查探過，只有一個人腳印。”

突然，章院長頓了頓，笑著道：“不好意思，跑題了。我是想說在我們死去的同事身上發現了兩處致命傷口，通過這個傷口不難發現行兇武器，是針頭。由此我們能夠發現，在已使用藥劑一欄中，有針管上的針頭，不見了。”

章院長收了笑容，黑而深的眼睛盯著在場的每個人，一直在轉圈，試圖發現助紂為虐的那個人。

“各位知道我想要說什么吧？希望那個粗心的朋友能夠快快站出來承認，否則死不承認卻被我發現了，結果……”

章院長皮笑肉不笑。

江攜和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氣氛一度到了冰點。

江攜大致算了算。這里負責針劑的醫生每一星期輪換一輪，她剛來的那一天正好是新的一輪，三層樓一共有三個負責針劑的醫生，而二樓已經死了一個。

那么……

江攜眼神一轉，和一樓打過照面的一聲眼神交匯。

是那個叫光光的醫生……

江攜移開眼神，打算站起身承認了這件事。

“是、是我！”

什么？！

江攜的動作突然頓了頓，隨后不著痕跡的拍了拍身上。

心中卻如江海翻涌。

怎么回事？！

身影瘦削的光光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磕磕巴巴地開口：“院長，對不起！”

光光深深地鞠了一躬，看著章院長道：“我前天、前天去打針的時候不小心把針頭扔進了垃圾桶，等我想起來的時候再回去找的時候垃圾已經被收走了。”

“我怕您知道了這件事會問責，所、所以就隱瞞了下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會害死兩個同事。”

章院長聽了，眼睛微瞇，打量了一會兒，又道：“光光，你在醫院里干了這么長時間，按理說不會出現這些低級的錯誤。”

“對不起院長！”

章院長看著光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冷聲問道：“具體的時間，說出來。”

光光的聲音有些顫抖，道：“下、下午、三點左右……我記得是這樣……”

章院長冷笑一聲，對著坨坨道：“你去查查監控，務必把那一段監控給我查出來！”

坨坨點了點頭，枝枝這時候卻突然道：“院長，我以前在監控室工作，我可以協助坨坨一起去。”

章院長點頭，“速度要快。”

等待的時間總是煎熬又焦灼的，江攜坐在椅子上，看起來面色如常，心里卻非常驚駭。

但沒等她深思，坨坨和枝枝就已經從監控室里回來了。

“查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枝枝先道：“院長，這幾天的監控都損壞了，根本看不到錄像。”

章院長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突然看向光光，后者的身形稍顯單薄。

“光光，既然你承認是你的錯誤，而且間接造成了兩個人的死亡，為了防止以后再有這種事情發生，我決定要把你辭退。”

光光臉色暗了下去，閉上眼點了點頭，“我聽您的，院長。”

章院長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對勁，但還是道：“你回去收拾東西，今天六點之前離開這里。”

太陽已經快轉到正午，外面有烈日炎炎，光光的心卻如墜冰窟。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空，隔著幾十公里之外的地方，或許不像這里一樣，是個活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