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攜雖然理解他們不用真名的原因，但在一群人叫她“雅雅”的時候還是有些想無言望天。

“我下輩子可能要投胎去畜生道了，”江攜苦澀道。

旁邊的枝枝卻滿不在乎，道：“雅雅，你才剛來幾天，等習慣了就知道了。對了，早晨你去打針的時候，301的那小男孩沒有為難你吧？”

江攜搖頭，“沒有，挺聽話的小孩子，而且長得還好看。”

枝枝“嘖嘖”搖頭，掩唇道：“你可不知道，這個6號，天煞的孤星。要不是因為咱們倆以后一起負責三樓，會是今后幾年的同一戰壕的戰友，我才不會告訴你！”

江攜：“快說吧。”

“這小孩是被自己的親叔叔送來的，他剛出生那年克死了他媽，兩歲那年他爹在工地被落下來的磚頭給砸死了。

后來他被接到爺爺奶奶家，嘿，你猜怎么著？都死啦！下著大雨，他爺爺奶奶接他放學，被一輛大貨車給撞了，兩個老人都死了，就他一點事也沒有！”

江攜“啊”了一聲，聽枝枝繼續說。

“他叔叔不敢留他，九歲那年把他送到了這里，在這里待的時間比我簽的合同時間都長。這小孩不管干什么都陰森森的，就他那個邪乎的，一盯就是一天，不下去曬太陽，也不和別人交談。”

“等等，”江攜捕捉到了關鍵詞，“他不和別人交談？”

“對呀，我來了半年多，就聽他說過一句話，問我是不是新來的。”

“你說什么？”

“我說……我哪兒記得！”枝枝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

兩個人走到了三樓，枝枝拿出鑰匙，道：“我就在你對面，有事敲門就好。

下午的話有兩個病人需要打針，一個是301的6號，你見過。還有一個是303的女人，是4號。到時候我去打掃衛生，麻煩你這個職業實習醫生去嘍。”

江攜點頭道：“好。”而后打開門進了房間。

江攜躺在床上細想，她要想帶6號出去，首先得和6號接觸，她對這個精神病院一點也不熟悉，倒是6號，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應該對這里了如指掌。不如先接觸一下……

江攜又想到了6號陰惻惻的眼神，陡然笑出聲。

挺中二的。

下午一點鐘的鐘聲響過，江攜就拿著定量的針劑去了病房。

301病房在最里面，江攜先去了303.

床上躺著一個女人，江攜看到她時稍稍有些訝異，不過一想到這里是精神病院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床上的女人面容枯瘦，卻穿著和她一點也不相配的公主裙，玫紅色的公主裙穿在她的身上，樣子像極了偷穿公主衣服的女仆。

公主裙的裙擺有些長，上面甚至沾上了不知名的污物，但是4號好像很珍惜她的小裙子，江攜靠近的時候她委屈的把自己的裙擺抱了起來。

女人嘴里念叨著：“不許傷害她哦，不許傷害她，寶寶不要害怕，媽媽在。”

江攜：……

要瘋啦。

她迅速地抽出藥劑，抽滿整個針管，然后輕聲哄她，“4號，要打針了。”

4號懵懵懂懂的抬起臉來，聽話的把手伸出去，江攜見她如此配合，也不禁松了口氣。

怪不得派她來三樓，院長說過，三樓大多都是病情穩定下來的病人，不會傷害醫生，而且治療打針吃藥也很配合。

江攜抽出針管，把針頭小心回收，卻不小心瞥到了4號裙擺上縫著兩個娃娃！

剛才她站在4號右側，根本看不到這兩個娃娃，但是她站起來，又靠的4號很近，清清楚楚的看到4號左側裙擺上縫著兩個洋娃娃，眼睛是黑色的，身體被黑色的粗線死死的縫在了她的裙擺上。

江攜不動聲色地放回針管，道：“4號，好了。”

“謝謝姐姐……姐姐！叫姐姐！”4號“嘿嘿”的笑起來，“好了好了，寶寶乖，不交就不叫……”

江攜出了303，就往301去了。

果不其然，6號還在發呆，對著他的晴天娃娃。

江攜走過去，道：“6號，打針。”

熟練地拿出針來，不留痕跡的看了一眼垃圾桶。

很好，被換掉了。

“聽說你今天下午吐了？”江攜打著針問道，6號眨眨眼。

“這樣一直打葡萄糖只會讓你身體更快的衰弱下去，最好吃點飯。”江攜自顧自的道，但是6號始終沒有答話。

江攜拔針，而后把針管和針頭收了起來，提上藥箱離開了。

6號眨了眨眼，像是普通聊天一樣，對著前面的空氣道：“唔……好玩。”

他身前只有一個棉花做成的娃娃。

江攜碰到正在最后把垃圾整理的枝枝，枝枝問道：“都打完了？”

“嗯。”

枝枝捂著鼻子把垃圾放在了樓梯口處，會有人來收，“我對這個3016真的是沒話說，好不容易吃一次飯還給吐了出來，還真把自己當少爺了。”

江攜替她掃了掃門口的垃圾，道：“他以前吃飯不會這樣？”

枝枝小聲抱怨，“以前雖然大多時候靠著葡萄糖吊著，但是偶爾也吃點，那會像今天這樣，嘔。”

江攜上前給她拍拍后背，扶著她進了房間。

枝枝從房間門口攔住她，道：“雅雅，我沒事，就是想告訴你，過了晚上八點，千萬不要出去。六點多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房間里，有人敲門也不要開。出了什么事情別怪我沒提醒你。”

江攜淺笑，“我記住了。”

枝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開始咳嗽，而后進了房間，鎖上了門。

“噠——噠——”

江攜手中的懷表在靜靜走動，時針指向八點十五分。

江攜勾唇。

十五分鐘時間，足夠了。

江攜翻出來黑色的連帽外套，把拉鏈拉到了最頂端，而后打開了門。

走廊里空空蕩蕩，只有一盞燈在嘶啞歌唱，江攜從每一間病房的鐵門前走過，指甲劃過鐵門，發出“呲呲——”的尖銳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顯得尤為明顯。

二樓值班室，橘黃色的燈光唱著哀歌，墻上血跡斑斑。

倒下的尸體上，咽喉部分有一道明顯的血跡。

6號拿著手中的針頭，卻突然聽到門外有拉鏈的聲音。

江攜倚墻，神色慵懶，開口道：“十五分鐘，我果然沒有猜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