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攜只在及笄之禮那天看到過烏南峰，他似乎睡得不太好，眼底有些青黑。

江攜在禮官的指引下，朝著烏南峰屈膝行禮，眉眼微垂之下沒有看到烏南峰眼眸中地炙熱。

“禮成——”

“咣當——！”

江攜房里的門被狠狠推開，她正在拿著一本志異小說，一抬頭就看到了烏南峰。

“陛下？”

江攜起身，神色疑惑。

烏南峰的眼神深邃，定定的看著她，良久都沒有開口。

江攜在心中驚異，面上卻仍舊沒有表現出來。

“陛下，有什么……事情嗎？”

一陣風進來，是冷風。

江攜打了個冷戰，烏南峰走了進來，江攜看著他的眼眸，不自覺的想沉溺進去。

“葭寧，你還記得嗎……”

“什么？”

“那年你贈我桃花，說要等我回來。千里之遙，我回來了。”

“陛下，你什么意思？”

江攜心中疑慮重重，但是烏南峰卻像是醉了一樣，不理她的問題，只是一個勁的說自己。突然，他的表情變了變，聲音也突然冷冽。

“你為何不等我？！我才是你最好的哥哥，我才是日夜記掛你的那個人，你為什么不能只和我一個人在一起呢？”

烏南峰的聲音慢慢變得輕聲，到了最后竟然成為了呢喃。

江攜秀氣的眉皺在了一起，她看著烏南峰扶著墻，傷心地呢喃在側，心中微動。

夜風寒涼，細雨入微，窗外竟然淅淅瀝瀝的有了雨打芭蕉的聲音，江攜這才瞧見烏南峰的肩上有水珠。

“三哥……”江攜剛剛開口，烏南峰卻突然睜開眼看著她，眼神有些迷惘。

“葭寧，你跟朕一起入地獄好不好？”

江攜：？？？

話題轉的太快，她接不住啊。

江攜耐著性子勸著烏南峰，道：“三哥，淵國的百姓以你為主心骨，你是淵國的一國之主，怎么能自暴自棄，說些下地獄這樣不詳的話呢？”

江攜已經盡力在貼合烏南峰的話說了。結果烏南峰卻兀自笑了。

“葭寧，這世上無人愛我，唯有你……怎么，你也不愿意嗎？”

烏南峰幾步到了江攜的身前，果然是從雨中而來，江攜的手上感受到了一陣涼意。是烏南峰身上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烏南峰靠近著她，江攜手中的書本早已經放下，此刻卻被烏南峰推到了立著的檀木屏風后。

江攜被他捂住了嘴。

其實不必這樣。江攜很想說。

這宮中數烏南峰最大，又怕什么別人知道。

烏南峰看著她，眼中有狂熱的情感被壓抑住，但是江攜仍舊能看得清。

江攜奮力地抽出被烏南峰反鉸在身后的手，試了試，推不開。

“葭寧……”烏南峰動手就要扯她的簪子。

江攜突然冷靜了下來，語氣冷凝，道：“你不是三哥。”

江攜的發簪被拿下來，青絲散落。然而美人怒視，神色悲戚。

烏南峰仿佛一下子清醒了，他低聲笑了笑，道：“被你發現了。”

可是，不可能會有人不易容也能完美的偽裝成烏南峰，騙過嘉晟皇帝，騙過宮女太監，騙過天下人。

除了……親兄弟。

江攜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明白了眼前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就是那個身在西域、下落不明烏慕隻！

怪不得，行徑與前世的烏慕隻如此相似，怪不得漸有暴君之勢。

“烏南峰”竟然就是烏慕隻！

可是，那烏慕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偽裝的呢？真正的烏南峰去哪兒了？

“烏慕隻。”江攜冷冷的盯著他。

烏慕隻彎唇笑，道：“恭喜你，我的葭寧，猜對了。還記得大哥嗎？”

江攜之所以猜測“烏南峰”烏慕隻而非烏金聶，是因為元太師帶來的那封信。元太師乃是清流名士，向來高潔，并不會拿烏金聶的親筆書信作謊。

而恰巧，也是她一直心懷疑惑的事，烏慕隻上一世登基為帝，造成了她來到這個世界，但是這一世竟然從未出面，甚至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奇怪的事情總歸會有個解釋，烏南峰的言語舉止也讓她心生疑問。

烏南峰的人生經歷平淡順遂，除了有些體弱多病，但嘉晟皇帝雖然嚴厲，對于烏南峰的身體還是很注重的，再者，烏南峰的母妃幾年前才剛剛去世……

等等。

江攜后脊發涼，烏南峰的母妃乃是五位正妃之一，平時無疾無憂，并無身體上的傷痛，但是卻因為宮殿走水，雖然并無大礙，可從那以后患上了癔癥，最后竟然死了。

太醫說是沖撞了鬼神，要請神婆，但是那一段時間正值嘉晟皇帝壽辰，未免有些不吉利，所以拖了些時日，太妃竟然就這樣去了。

如今想來，什么沖撞了鬼神，大概是烏慕隻派人裝神弄鬼，讓烏南峰的母妃有了夢魘。

心中已經百轉千回，江攜抬眼去看他，“你殺了二哥三哥？你還殺了三哥的母妃，你……”

“那個女人該死。”烏慕隻神色溫柔，醉意已經消失不見。

烏慕隻湊近江攜的臉龐，輕聲道：“葭寧，跟我一起吧，我們不管這天下，只需要好好活自己的便是，我娶你為妻，我們并肩天下。”

江攜深吸一口氣，道：“我是你的妹妹！”

烏慕隻這才恍然，江攜本是松了口氣，但烏慕隻仍舊是湊近她，道：“妹妹？那你可就錯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烏慕隻淡然一笑，道：“這世上之人不知，可我是見過的，那戰死沙場，尸首無存的國公府世子與你一樣，都是天生異瞳。”

葭寧公主誕生當日，除了有久旱逢甘霖的大吉預兆，還有一個更為驚世駭俗的事情，那就是葭寧公主是天生異瞳。

不過好在這一事僅有皇后和幾個貼身的老嬤嬤知曉，就連嘉晟皇帝也不曾知道。

后來這異瞳竟然慢慢消失，再也不得見了。

于是這件事情也就被塵封在了棺材里，不得見光。

那個驍勇善戰的世子和皇后乃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可惜后來兩人被一紙婚書拆散。

而烏希正是那個世子的親生女兒。

可是，烏慕隻是怎么知道的？

“葭寧，你這么聰明，一定會猜到的，不如就讓我給你揭曉謎底吧。”

“那個男人，是我看著死去的，戰場上刀劍無眼，他為國捐軀。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你們這些天生異瞳的人，只有在降生之時和臨死之前才會顯現出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眸，漂亮極了。”

烏慕隻遺憾地搖頭：“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