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韓祿悄聲走進內殿,沖著書案前的陛下道,“曹榮華親手燉了參湯,說想帶給您嘗嘗。”
陛下正為前朝的折子心煩,聞言一把將手里的折子丟在桌案上,清雋的面容上滿是不耐,“參湯是什么稀奇玩意兒不成,用得著她親手去燉?她一個世家出身的大小姐,從四品榮華,還用得著她親自去燉參湯?”
韓祿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他剛剛接手了御前總管的位置,對陛下的性情還不甚了解,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正好門口的小內侍進來通報,韓祿才將將舒了一口氣。
“陛下,齊妃娘娘過來給您請安了。”
韓祿一聽,頓時心下一緊,心道‘這曹榮華端著親手燉的參湯過來,還把陛下氣得不行,這齊妃娘娘怎么空著手就來了?’
就在韓祿以為陛下即將動怒的時候,卻見陛下慢條斯理的撿起了方才的折子,從容道,“請她進來。”
內侍領命退下,韓祿躊躇上前,“陛下,那曹榮華?”
陛下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曹榮華的這份心思,還是用到太后身上去吧。”
韓祿心下一凜,暗道自己押錯了寶,本以為憑曹榮華的長相氣質,必然會得到陛下的寵愛,卻忘記了陛下與太后不睦已久,而曹榮華正是太后娘娘一手捧上來的!
靜姝站在殿外,看著站在對面的曹榮華,還有她身邊捧著一盅不知是什么東西的侍女,暗自罵了一句出師不利。
‘怎么偏偏碰上這個草木皆兵的女人。’靜姝看向站在一旁的綠鬢,得到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靜姝走到殿門口立著的小內侍旁邊,“小公公,本宮瞧見陛下今日也不得空,今日便先……”還未等她說完,剛剛進去稟報的小內侍便走了出來,“齊妃娘娘,陛下請您進去。”
“呃……”靜姝愣了一下,她忽然有些不想去看曹榮華的表情。
待靜姝走了進去,韓祿才從內殿踱了出來,沖著一旁面色不虞的曹榮華道:“娘娘,陛下說您的這份心思難得,還是去孝敬太后吧。”
曹榮華心有不滿,狠狠地瞪了一眼韓祿,帶著婢女離開了,韓祿心累的嘆了口氣,殿門口的兩個小內侍上前,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師父,陛下是不是不喜歡曹榮華啊?”
“要我說,陛下是喜歡齊妃娘娘多一點,齊妃娘娘人又漂亮又溫柔,比曹榮華好點了,曹榮華兇巴巴的,臉還僵硬極了。”
韓祿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都回去當差,腦袋不想要了,還敢議論陛下和娘娘們,看什么看,都回去!”
“陛下金安。”靜姝走進內殿,陛下擺了擺手,示意她走到桌案前,“今怎么忽然過來了。”
靜姝從袖子里掏出一個折子,輕輕放在桌案上“哥哥夾在家書中的折子,說是若按正常渠道上書,不免會被有心人攔截,所以叫臣妾拿給您。”
陛下牽過她的手,把她帶到一旁的書架前,拿起一本竹簡,遞到她手里,“前幾日孟和送來的。”
聽到孟和兩個字,靜姝的手明顯的頓了一下,“陛下不是將他派到西北了嗎?”
“你不記得西北軍在誰的轄區了?”陛下挑眉看向她,“孟家世代忠君愛國,孟家兄弟一貫是明白朕的心思。”怪不得孟和與孟乾會放著好好的孟家軍,轉而投向西北軍。
靜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陛下放開了她的手,“孟和查到西北軍中有人中飽私囊,十萬雪花銀,喂飽了西北這一條蛀蟲。”
“陛下知道婉淑儀有孕一事嗎?”靜姝忽的開口,陛下不禁愣了一下。
“知道。”
“陛下既不封賞,也不冊封,是想要犧牲掉婉淑儀和這個孩子,來挖掉這個蛀蟲嗎?”靜姝看向陛下,一字一句問道。
“你知道了?”靜姝點了點頭,陛下輕笑一聲,“朕花了很多年,才讓他們放松警惕。”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靜姝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可以保下這個孩子嗎?”
“自然會,畢竟……”這孩子還有大用處。
靜姝舒了口氣,“若是婉淑儀出事,可以讓臣妾善后嗎?”
陛下轉了轉手上的扳指,“自然可以。”說罷,他瞥到殿外鬼鬼祟祟的身影,朝靜姝抬了抬下巴,靜姝會意,走到他身旁,輕輕地研起了墨。
“曹榮華今日,真真是恨極了臣妾了。”靜姝一邊說著,一邊戲謔的看向陛下,好似在說,看你惹出的風流債。
陛下并不在意,直勾勾地看著她,“哦?”
“曹榮華一片心意,陛下怎么見也不見?”靜姝故作疑問,“大家都說,曹榮華是徐姐姐轉世而來,陛下不喜歡嗎?”
陛下隨手拿起一本折子,“朕不信鬼神之說,更何況,象形而已。”
看見那人影離去,陛下淡淡道,“你一貫不是這么多事的人,不必如此矯揉做作。”
靜姝輕笑,“這不是要讓曹榮華看看,齊妃娘娘是怎么狐媚惑主的嘛?更何況,讓臣妾出風頭做擋箭牌的,不是陛下您嗎?”
陛下驚訝挑眉,“你在怪朕?”
靜姝含笑回應,“哪敢。”
“皇后如今戾氣太重,婉淑儀畢竟跟了朕多年,你平日里多加看護一些。”
“是。”靜姝點頭應下,“陛下今日要來和與桓一起用晚飯嗎?”
“齊妃娘娘都發話了,朕還能不去嗎?”
“與桓剛剛開始學說話,但是已經開始認人了,陛下平日里多去看看他,有利于父子感情,對皇子也有好處。”靜姝明白,陛下雖然對與桓很好,但卻一直不敢面對他,因為那會讓他想起,徐姐姐離開時的模樣,那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而那個人,是他一生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