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淋著雨。沒有焦急,一步一步的像是享受著雨水的洗禮。
陳薈站在原地,旁邊的三個男生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氣憤的朝著他的背影嚷,嘴里罵罵咧咧的。
雨聲很大,她舉著傘,轉身卻依稀可以看見那個背影。在一片的灰蒙蒙里,唯一的白色上衣。
身后的人像是已經無所謂淋雨,對著對面的垃圾桶發氣。陳薈趁著那些人沒注意自己,默默退了出去。回到家的時候,天才完全沉下去。
鞋柜旁傘簍子里放著兩把濕漉漉的雨傘。玄關處亮著燈,里面漆黑一片,不見人。
她看了一眼整齊干凈的飯桌,順帶往一樓的兩個房間掃一眼。褲腿還在滴水,滴答滴答的響著,可空氣里卻是安靜的死寂。
天越來越黑,除了越來越大的雨,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聲音。她蹲下身子,拿旁擦鞋的帕子擦地上的水漬,又用另一條吸取褲腳上的水,她的鞋完全濕透了,腳上就像是套上了什么很重的東西。襪子從白色變深了個色。她一并脫了下來,拿在手上。將兩條帕子一起晾在了傘簍子旁,才轉身上了樓。
她的房間不大,但是有一個獨立衛生間。雖然,這也只夠她進去。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披肩的散發被打濕的結成一塊,身上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很不舒服。地上是水嘀嗒嘀嗒滴落的聲音。
好丑!
嗯,好丑!
真的很丑!
她摸了一下頭發,頭發貼在頭皮上,就像是頭上套上了一個破破爛爛的黑色塑料袋。
長相就是和漂亮沒什么關系。
她不再看。再看也只是這個樣子。之后便脫了衣服去洗澡。再從廁所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了,她拿著毛巾擦著頭發,擦了一會兒便包在了頭上,邊打開書包抓出了一個面包啃在嘴里,又打開了英語磁帶。桌上還放著那本因為淋濕已經連書封面都破爛了的書,想要修復。
可是幾次三番下來還是歪歪斜斜,破紙片一堆。最后實在是煩躁了,干脆撕下來封面,重新包了一個封面。
一切弄好之后,房間里就只剩下了英語朗誦的聲音。
文章中正讀到了一句諺語——“Happiness lies in contentment ”(幸福在于知足)。
她微怔了一下,又聽著下面的短文,邊伸手摸了摸頭上包著頭發的毛巾,頭發還沒干。毛巾已經濕透了,便扯了下來掛在了自己坐的椅子上。
腦子里又閃現了那個人將傘舉在她頭頂,自己淋著雨對著她微微扭頭的樣子。迎面而來的薄荷香味清新自然,沁人心脾。
“不要告訴別人哦。”
門被敲響了,她從思緒中抽離出來,靜靜的坐著,外面的人并沒有進來的意思。
她也并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等著外面的聲音。外面便傳來了一個女聲,只是簡單的說了句話。
“快睡!別浪費電。”
之后便下了樓。
言簡意賅。
雨好像停了。
她怔怔的又坐了一會兒。想起什么,將清洗好了的鞋子從衛生間拿了出來放在了窗口上一個淋不到雨的地方。
然后關燈爬上了床。
第二天是國慶假后的第一天課,外面不知幾時又下起了雨。鞋子沒有淋到,但依舊是濕答答的。
她看了一眼放在書桌旁的雨傘,沒拿,下了樓。
客廳里的電視開著,在這樣的清晨里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她想要直接淋著走,就在要出門的那一剎那被突然變大的雨又打了回來。
站在原地。
“別亂碰我的東西,不然,我打斷你的手。”
這個男聲,是她的父親的。
她的母親也從廚房里出來,卻像是什么也沒看見一樣,自顧自的吃著自己弄好的早餐。
“我也要出去。”
邊說邊呡了一口牛奶,對著正站在門口呆木著的人,眼都沒抬一下。
“你淋著走吧,反正雨也不大。”陳列不耐煩的在沙發上坐下來,對著她一招手,便是驅趕。
陳薈聽著那最后一句話,有些自嘲的,覺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多余。很快便轉身上樓拿了那把安放在房間里的傘,走了下來。
陳列看著她從樓上拿下來的傘,顯然有些吃驚。
“果然都是些手腳不干凈的。明明有還想拿我的~娘兩一個樣,就愛搶東西。。。”他話沒說完,陶醄便將牛奶杯直接向陳列砸了過去,摔在了墻角處。之后便是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牛奶濺到了陳薈的臉上,伴著激烈的爭吵。
“陳列你大清早腦子抽了是不是,誰她媽的搶你東西了。不管是房子還是存折。我可從來都沒動過你的。你自己被人騙去了錢,沒了房首付是你自己蠢,別把臟水潑我娘倆身上!你要有本事你現在就搬走,咱們離婚就是,沒必要整天沒事找事。。。”
她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牛奶了,頭也沒回的往前走。
雨下的又厲害了些,六七點的清晨里,天空里存了一抹朝陽。在這樣的大城市里添了幾分顏色。空氣中彌漫著清香。
路上沒什么行人。每一滴雨滴的聲音都清晰如此。
走過一條巷子的時候,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這樣的寧靜里顯得格外清晰。
女人站在巷子的拗口,微微仰頭看著自己面前的男人。男人背影堅挺,女人卻略顯疲憊,看著不過是五十幾的年紀,雙鬢已經有些發白了。
“你下次,什么時候回來?”她語氣平淡,甚至有些涼意。
陳薈看著腕上的表已經快七點過十分了,而她們班上七點二十記遲到。教他們的是一個新老師,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她那三把火硬生生的燒了個把月沒燒完。
“也許下次回不來了。”男人訕訕的道。語氣中的涼意與她相比絲毫不減。
陳薈剛準備離開,聽著聲音,又頓了頓。
女人離開了。
沒過片刻男人轉過來身,剛巧見著了她。眼生對上的那刻,陳薈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
是他,傘的主人。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想著是不是該說什么,畢竟自己手中還拿著他的傘。
“噔”
“噔”
“噔”
人到了面前,她盯著他皮鞋傳來的腳步聲,一抬頭,嘴唇微張,到嘴邊的話被生生壓了回去。
他走了,不帶任何停頓的從她身旁走過。像是沒發現她這個人。
她再轉身時,只剩他的背影。愈行愈遠,直到走進車里,極速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