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還錢？你他媽找死呢！”

“揍他！欠錢不還，找死！”

“揍他！”

我趴在電線桿子的后面，縮著腦袋偷聽，不是我膽小怕事，我發現這幫人喊的狠，出手卻不重，追債的肯定不能把欠債的給打死吧，沒有一擊是沖著要害去的，被打得這哥們雖然滿臉血，可嘴里求饒的聲音還是很洪亮，

“大哥們，別打了，我還我還，三天后我肯定還?！?

“他媽，老子被你騙了幾次了？”

“真的哥，真的，三天，我老婆把老家的房子賣了，錢馬上就到賬。”

“你說的啊，三天后，見不著錢，他媽弄死你！”

我目送著這伙人消失在夜幕中，我看了一會兒，確認他們不會回來，我從電桿后面繞出來，詢問被打的哥們，

“也么樣，哥們，有事么，需要叫救護車嗎？”

“我沒事，沒事?！?

“那要報警嗎？”

“別，千萬不要報警。”

“這是為什么呀，這么多人打你一個？”

“唉，別提了?！?

我把這哥們扶了起來，掏出消毒濕巾給他擦擦頭上的血。

“我欠了人家點錢，這不是來討債嗎，兩句話說的不合適，就動手了。”

“呦，太可怕了，你欠了他們多少錢?！?

那哥們扶著腿坐在馬路牙子上，我掏出煙，遞給他一根。

“唉，本來借了十萬，現在利滾利，欠成二十萬了?！?

“借十萬，還二十萬，你怎么做到的呀？”

“原來是借了十萬，他們只給了我八萬五，一個月再還人家十萬，但是到日子，我沒還上，他們就逼我，讓我再和另一個公司里借十五萬，那個公司撥給我十二萬五千，其中把欠上一家的十萬扣掉，給了我兩萬五，期限還是一個月還，到期還人家十五萬；很自然嘛，到了第二個月我還是還不上，這不嘛，就逼我找第三個公司再接，這次就是二十萬，可當時也就給我十六萬，給上家十五萬后，我還剩下一萬，可到期還錢還是還二十萬?！?

“連環貸?！蔽尹c點頭。

“對呀?！蹦莻€男子滿面愁容地說。

“你想過沒，這幾家借貸公司，其實就是一家。”

“我知道，可知道有什么用，不簽借據他們就打我，我怕被他們打死。”

“唉?！蔽覈@了口氣，說，

“他們才不會打死你你呢，你知道嗎，這些人借錢也是選目標的，第一，同行不借；第二，窮的上無片瓦，下寸土的人不借；第三，葷橫的人、不怕死的不借；第四，公檢法體系內的人不借；第五，光棍兒一個，光腳不怕穿鞋的，爛命一條的人不借。

可你呢正好是他們迫害的目標，膽子小，個體戶，拖家帶口，做點小買賣，你家里有房子吧？”

“有的。”

“你看看，你這樣的就是他們最愛找的目標了?！?

“那我，那我，報警行嗎？”

“不行，你和人家簽合同了吧？合同上寫的利息我不用看也知道，超不過銀行同期三倍，正常的民間借貸合同合理合法，只是人家一開始給你錢的時候坐了手腳，給你的是扣除人家利息的部分，這一條你的合同上肯定不會寫，對吧？”

“是啊?！?

“所以啊，法律條文人家比你懂，論文斗你輸了，論武斗你也輸了，你沒有勝算的?！?

“大哥，那我可怎么辦呀，我借錢是為了給孩子看病的，沒想到回是這么一個結果，我怎么辦？我要是把房子賣了，我們全家都得睡馬路了，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生病的孩子，我可怎么辦呀？”

“你還有一個辦法??？”我似笑非笑地說。

“什么辦法？”

“你求求我，我來給你想想辦法，你說好嗎？”

我瞇著眼，沖著他擠出一個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