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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往事翩翩,涌現腦間

高一暑假,對我來說是一個相當難熬的暑假。在那段治療的日子里,我都有過想要放棄生命的念頭。外面三伏天,而我卻要在四十多度的熱水里泡一個小時,用溫泉浴的方式來治療我的皮膚病。那不是治療,簡直是受折磨!每天泡完澡后還要進行高強度的作業訓練,就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刻有片刻的安寧!日復一日的重復著,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世界上真有天堂,我一定是犯了天條來人間受罪!

我的身體患的病很怪異,每次去醫院醫生都說會好,可是總是反復!我大約是在10歲時患病,目前已經有了快六個年頭了。可以說我的大半個青春都在和這個病做斗爭,我已記不清用了多少種藥,也記不清自己去了多少個醫院。更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在鬼門關門口徘徊!我在現實里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我患有這個病,也不敢說,除了我的家人和親戚知情。因為我深知人性的冷漠和包容心的大小。

我記得是四年級的時候,大腿內側突然長了一個銅板大小的紅塊。我當時沒有在意,父母也沒有太留意,只是弄一些皮膚藥給我擦。之后紅色的斑塊逐漸變大,我爸才帶我醫院。第一次是鎮上的診所,那醫生直接說是細菌感染,用一些普通的藥擦一下就會治好,時間不超過一周。可是一周后不僅沒有治好,斑塊上還出現了白色的皮損。父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馬上帶我去省醫院治療,醫院的醫生并沒有直接下定論,而是用藥觀察一周,如果治不好,就用激光打掉。拿了藥一周后,我的腿上便開始零零散散的出現大小不一的紅色斑塊。再后來,我便去了湘雅醫院,在一位老教授的接診下我躺在手術臺上做切片觀察,后來定論我患上了銀屑病。這個病治療起來相當麻煩,而且周期很長,但是老教授卻安慰我:“小朋友,沒關系的,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每次去醫院藥物都是大包大包的拿,然后看見父親拿出錢付賬,每次父親付錢時都是背對著我。每次他拿錢時我便看著父親的兩鬢,白發一次比一次多!

這個病是反反復復,每次康復后,在不經意的時刻身上又會冒出小紅點,接著慢慢變大、脫屑,然后直到全身都是。而每當這個時候,父親付錢拿藥的場景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不論上課、放假、吃飯、休息,一看到身上的這些疙瘩腦子里那畫面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深刻!

身體在治療中似乎產生了抗藥性,以至于這個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后,又得去下一家醫院治療,我也接受過偏方的治療,但是都是剛開始用效果很好,后來就無效了。

我很害怕同學發現我的病況,小學時每到夏天,再熱的天氣我都是穿長褲長袖上學。有一次課間操,校長和班主任看見了我手上的小點點,竟然要當場脫我的衣服看我是不是感染了手足口病。當時的我極力的反抗,幸虧數學老師知道我的皮膚不好,于是乎和校長解釋清楚,校長也沒有過多的追問!當時我的同桌,也是我的死黨,在午休時竟然對我說要我離他遠點,他怕傳染!

很快班級里炸開了鍋,都說我感染了手足口病!直到放學,班主任在班會上澄清這件事,并斬釘截鐵的說我們學校沒有一例手足口病,大家不要亂講!至此,誤會才被消除!

記得六年級,學校要跳交際舞,市里面的小學要比賽排名,校長要求我們全校穿校服。夏天的校服是長褲短袖,可我不敢穿,即使是三伏天,我每天都是長褲長袖!而且心中感到無比的恐懼!

我沒辦法,穿了長褲和長袖去學校。在比賽時我偷偷的躲在了教室門后,不敢出聲,生怕被紀律檢查的老師和學生發現。直到比賽結束,我都不敢做聲,因為全校都是短袖校服,而我卻是長袖,顯得特別刺眼,班主任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卻始終沒有做聲,也沒有找我談話!

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我的臉上開始出現了斑塊,而且越來越多,鱗屑紛飛,有時候很癢卻不敢抓撓!在初夏交接之際,藥物無效!我開始變得自卑,不敢剪頭發,而且身體越來越瘦!漸漸地,我駝背了!我的性格也變了。我從一個很活潑開朗的孩子一點點地變成一個“啞巴”。總是坐在家里的樓梯間獨自流淚,好幾次連媽媽都坐下來看著我哭,然后她也哭了!

在學校尚且有老師的保護,可是在校外,情況就相當的不樂觀了;很多人都投來異樣的眼光。得了這個病就像是犯了罪一樣!雖沒有觸犯法律,但卻是違背了倫理一樣。那些皮膚好的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議論你、指責你、制裁你。

倘若是有兩個人在打架,在必經之路上如若我經過他們的身邊,那么他們便會休戰,暫時性的結盟一起來侮辱我這個患者。當然,他們的言論除了體現嫌棄,還有無知。我小學的好朋友,他的父母是人民教師,在得知我的病情后,便對我說,不要和我兒子走得太近,不要有過多的親昵的肢體接觸,總怕傳染給我兒子,會被你害慘的!

還有些人,例如他們會說:“這個人怎么不去死掉!這個人怎么沒有被隔離起來!這個人的病不會傳染給我吧!這個人就是一個移動的毒品!”等等一系列的言論,而說話的人有重點小學的老師、學生、政府官員、婆媳關系惡劣的村婦、喜歡傳播言論的年輕人甚至妝濃貌美的護士也不例外。在這樣的言論下,我的好朋友們都離我而去。他們是聰明的!也是理性而又自私的,我并不怪他們!

只要我的病情暴露,哪怕關系再好的人,也不會把我當成一個正常人來交往,或多或少的因為我患病了就會覺得“我不一樣。”尤其是夏天,我是萬萬不能在公眾場合穿短袖的。也是不允許的!穿了不犯法,但是受道德約束和制裁!

我曾經向他們解釋過,這個病不傳染,可是我的解釋是徒勞的,也是無效的。他們總會“嘖嘖嘖......”的嘆息,然后吐痰、打寒噤、翻白眼、說罵人的話,或者繞過我的解釋詢問我的家境、詢問我的患病年限,甚至對我的家人出言不遜!有時候自己不得不流淚以換的他們的言論的終止!以致于我覺得我是一個祥林嫂,對著他們苦口婆心訴說著自己的不幸,開始被同情,最后被嫌棄。我不想自己成為那樣,索性后來就不作聲,任憑他們的胡說八道,自己走開便是。不過,我始終是一個人,總有心里承受不住的時候,我曾也去回罵那些人,但是罵完之后總感覺被抽干了力氣一樣!全身沒了力氣,連走動都邁不開腿!到最后,我竟然學起了阿Q精神,我感覺他們在諷刺和嘲弄我的時候,是沒有醫學常識的,也是無知和愚蠢的。當然,這種自我安慰也得是我吵架吵贏了之后才會有效果!

不過大部分的情況下我是沒有吵贏過,所以很是生悶氣,和老師一反映:他們就說我太敏感,或者說拿出證據來,不要隨便誣陷同學!對于這樣的老東西,我心里都在想著同一件事情!我真想早點送一副棺材給他!大多數的反映,都被駁回。就像抑郁癥被有些人說“就是心理太脆弱”等等一樣。

我曾經也咨詢過律師,奈何當時的法律沒有約束,對于這種情況只能道德說教。呵!就算是辱罵,取證也是一個相當艱辛的過程,于是乎這些年我過得怎么樣!我都沒有認真的去想過,我也不敢去想,因為想著想著,我的情緒就激動起來,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砸東西!砸完之后又是一陣哭泣,最后是躺在床上哭累了、睡著了。

我真希望自己早點結束病痛,可是老天爺卻不這么想!總是通過控制我的意識來阻止我!我有過結束自己生命的想法,可是當我去尋死的時候,我就想起了那些諷刺我的人的那副嘴臉,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這樣死了不值得。我開始反問自己:我患病是違反了國法哪一條?黨章哪一款?憑什么要我去死,而讓那些圣母白蓮花活在這世界上。就算是死,我也要先等他們死了,或者把他們弄死,我再去死!這樣我才心安理得!

與銀屑病相處的時間久了,我漸漸地習慣它留在我的身上。我也漸漸地意識到除了家人,沒有誰會接納我,更不用說喜歡我。再加上自己開始長大,羞恥之心也慢慢的形成。所以我從不曾主動跟女生接觸。哪怕是正常的交流也沒有過,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做聲,就算做聲,也只是簡單講幾句就走開了!有時候女生多說幾句我都會惡語相向,逼迫她們走開!

好在這么久以來我的成績總會在關鍵的時刻給予我一絲絲的欣慰,中考考上希望中學,家里人都很開心,甚至要為我辦升學宴,而我拒絕了,又不是考大學,辦什么升學宴!

可是在希望中學這一年以來,除了對這所學校有些許的失望之外,我真的再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收獲,哪怕是為人處世,我真的一無所獲!除了看到周邊學生那精致的利己行為之外,我連說真心話的朋友都沒有!

在那個暑假,整整六十多天,每天一個小時,三伏天的溫度,我每天要在四十多度的熱水中浸泡一個小時。有時候實在熱的受不了了,便用拳頭砸向自己的腦袋,一是讓自己轉移注意力,減少大腦神經傳遞的敏感度。二是希望砸暈自己,這樣就不會覺得熱了!

日復一日,我每天都在熱水中浸泡,好在暑假結束之際,我身體的皮損消退,也算是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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