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照著她鐘愛的樣子,為他描過一幅小像,就藏在木箱最深處。
巨大的常青樹枝葉繁茂,遮掩了她小小的身影,也隱藏了她小小的心緒。今日她著一身煙羅紅裙,看上去活潑又俏皮,有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一顆紅蘿卜。晨間的那個夢又讓她一陣恍惚,她靠著紫色藤蘿,一時思緒不清。
紅蘿從未想過要窺探一眼王府中的景致,但是很想窺探一番王爺的尊榮。她有些傷心地想:有沒有可能,王爺其實在府中,只是不想見她呢?
巨大的秋千架發出吱吱的響聲,小小的身姿在秋千上緩緩搖擺,紅裙也隨著搖擺的風蕩開迷人的暈圈。粉色的花瓣飄落她肩頭,她渾然不覺。
好想當面問一問他:問他她送的蘑菇好不好吃。如果不好吃,一定是他的廚子做的方法不對,她想親自做給他吃。
這也只是想想罷了,她喜歡他,可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也沒關系,反正她就這么點出息。
“是誰,膽敢在王府門前蕩秋千?!甭曇翥紤杏值统?,就像此時天幕上灼灼的光輝。明明隔著很近,卻穿風而過。是誰如沐春風的輕聲呵問。
“是我呀?!奔t蘿也不回頭,隨聲答道。夢境中幻化的一幕擦著腦海輕輕躍過,蕩漾著心湖微微泛濫。說話的是誰,這樣漫不經心?管他是誰,除了墨王爺,誰都可以視而不見。
“你是誰?”低沉的嗓音又在身畔幽幽地想起,“你在王府門前做什么?”
紅蘿不想理他,但是被他抓著不放,也沒辦法,她抬起頭,厭惡地拿開他的手:“你又是誰,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那人逆光站著,似一團幻影。若不是青絲鋪陳,大概要與夢中人融為一體。
“不知死活的小丫頭,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么?”顧墨沉沉地道。他不過去南城逛了幾圈,找一找鑄劍用的好材料,順便考察了一下湖州的風土人情,這丫頭就鳩占鵲巢了?
“王爺的啊,我們家墨王爺的?!奔t蘿甜甜一笑。雖然王爺不知道,但她還是要宣布自主權的。
“你們家墨王爺?你們家?”顧墨輕輕一笑,還如此大言不慚?幼稚,不過幼稚的有點兒意思?!八裁磿r候是你們家的了?”
這個人還問上癮了么,紅蘿白他一眼,雖說他長什么樣也看不清,但見周身氣度不凡,又聽那語氣心不在焉,心里癢癢的想罵他:“就是我們家的,你管得著么?”紅蘿幽怨地想:就算現在不是,以后遲早也是。
脾氣還挺大,大得有點膽識,顧墨拂了拂衣袖,一揮手摘下一片花葉,枝頭的花瓣輕輕抖落,撒了她一身,閑閑的聲音伴著花雨飄過她唇畔:“我覺得你應該先問問墨王爺同不同意?!?
紅蘿繼續不想搭理他,狠狠瞪他一眼:“他當然同意啊,我跟墨王爺這么熟?!?
還敢跟他亂攀關系,野心倒不小,很好。顧墨耐著性子又問:“你跟他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
紅蘿無語凝噎,晦晦地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我天天給他送蘑菇,他天天吃我送的蘑菇,你說我們熟不熟?”她說完唉聲嘆氣。這么說出來倒還是自己的一廂情愿,這么一廂情愿展示在他人眼前,還是挺難為情的。
“蘑菇是你送的?”顧墨呆了一下,難怪府中時常有新鮮的蘑菇下酒。
他喜歡吃蘑菇這個傳言,似乎被傳了很久,其實他也沒有多喜歡,只是看著可愛罷了,沒想到會有人如此在意,還是這么個小丫頭。被她這么一提,還真迫不及待想嘗嘗了。
秋千架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擺,腳邊的風帶起地上片片花瓣,碎花瓣沾著裙邊,裙角多了一層粉色的鑲嵌,紅羅低下頭,面無表情地問:“你問這么多做什么?”她本來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這樣一說出來,好像也沒什么了。
顧墨又走近半步,她耷拉著頭,飄飛的發絲透著淡淡的香痕,隱隱還有些山林間的氣息,好似剛從林中走出的一般,微微透著涼意。淡淡的話語飄出口中:“我覺得你應該先搞搞清楚我是誰?!边@丫頭雖低著頭,但是滿腦子都是倔強的心思。
紅蘿踢開腳下的花瓣,風過處吹落層層花雨,她在花雨中低低訴說:“你是誰,跟我有很大關系么?”除了墨王爺,別人跟她有什么關系那都不叫關系,頂多叫親戚。
顧墨吃了一癟,原本以為她很聰明呢,不想這么傻,他都這么明顯地暗示了,她硬是沒瞧出來?他咳了咳,進一步暗示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你說的那位王爺?”
紅蘿驀地抬起頭來,驚愕道:“別開玩笑了,怎么可能!”她甚誠懇的望著王府的大門:“我舉世無雙的墨王爺,怎么可能長你這個樣子?而且他不喜歡倒貼的女人!”紅蘿說完又傲慢地望一眼身旁的素衣美人兒。其實早就發現了她,只不過無關緊要的人,她一向選擇忽視。
瞧瞧這位美人兒,可不就是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飄飄美人兒么。千里紅娘一飄飄,許多風流公子想一睹她的花容還見不到呢。紅蘿覺得,這美人兒其實長得很難看。骨子里的風騷味,掩飾不了她內心的空虛。
站在不遠處的美人兒被風一吹,衣衫款擺,一陣香風拂來,紅蘿暈了暈。
只聽顧墨又咳了咳,不自在地道:“我其實是王府的侍衛?!彼恢雷约簽楹我f這個謊,只覺眼前這個丫頭挺有意思。坊間傳言他風華絕代,看來也不盡其然。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些差入。
紅蘿一副瞧出來的了然表情望著他,又望向飄飄美人兒諷刺道:“侍衛了不起啊,侍衛就可以在王府前欺負人啊,侍衛就可以悄悄帶女人回家?。俊?
顧墨身旁的飄飄聽得一愣一愣的,這樣跟王爺說話,一定會死的很慘吧。
顧墨也不想她會如此說,剛剛自己已做出讓步,甚至貶低了自己的身份,這丫頭不知收斂,還步步緊逼,若不是為了維持一貫的良好形象,他一定拎著這個小家伙痛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