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帶到酒店門外的任小凡出門經寒風一吹估計酒也醒差不多了，為剛才的行為有點不好意思，抓抓頭，對我說道，“未警官，剛才對不起啊，給你們添麻煩了，酒錢我照付。”

這時所長帶著其他同志已經趕過來，把那10個人帶上車，準備回所里做登記，然后回家隔離。

所長把人都送上車后轉到我這邊，看了任小凡一眼，然后看著我，“未來，你一個人能行吧？”

我還沒說話，任小凡開口，“未警官你帶他們回所里登記吧，我自行回家，一定隔離，再不給您和社會添麻煩。”

所長笑了，“兄弟不是不信任你啊，送你回去，是我們任務。”

“走了，所長，”我打完招呼，自行去開車，任小凡什么話沒說乖乖跟在我后面朝車走去。

我上車后收到所長發來一條簡訊，“馮局現在恢復很好，不用太過擔心，照顧好自己。”

我開車送任小凡回家，我開著車，任小凡坐在后面，這時已接近夜里10點。

三三兩兩的車行駛在街道上，街上幾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從千家萬戶的窗戶里透出來燈光，整個城市如果不是因為被這場疫情籠罩著，這一刻顯得是這樣安靜寧和。

任小凡試圖找我說話，我沒理他，他開始打開抖音，刷視頻，這時候視頻里傳來非誠勿擾主持人孟非的聲音。

“1665年的時候，在英國爆發了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鼠疫，這一次史上最大規模的鼠疫，造成了8萬人的死亡。這個數目相當于當時倫敦人口1/5，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生了一件悲壯動人的故事。在倫敦北邊德比郡，有一個叫亞姆村的一個小村落，這個村落地處在英格蘭島的中部，是南來北往的一個交通要道。在1665年的一天，倫敦出來了一個布料商人來到這個村，跟這個布料商人接觸最多的當然是裁縫一家。很快這一家四口被染上了鼠疫，兩三天之后，這一家人高燒，然后皮膚潰爛，死亡。因為鼠疫死亡率很高，而且非常快，接下來的幾天村上很多人相聚發熱，染上了鼠疫。就在幾天之后，村里人也得知在幾百公里之外的倫敦爆發了大規模的鼠疫。這個時候全村人感到驚恐，他們決定向北撤離。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叫威廉的牧師站了出來，召集全村人開會，經過討論，全村老幼做出了一個悲壯的決定，他們決定放棄北撤。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他們北撤，一定會把瘟疫帶到英格蘭的北部去，如果他們留下來，有可能阻止這場大規模的鼠疫向北擴散。然后他們做出決定之后，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把那條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封死，然后再去村的四面八方，用大石頭豎立了界碑，不讓人進來，然后所有的村里的全村的村民，老人，婦女，孩子帶上食物，帶上水，到地窖里邊，把自己隔離起來，封閉起來……”

聽到這，我和任小凡都沒有說話，任思緒漂浮著。

這時車里電臺喇叭正在播報，江城聯合援鄂醫療隊，機場集合完畢，準備出發，請領導指示。

一個沙啞而又堅定有力的聲音，“你們108人去，我不要你們做英雄，我要你們108人一個不少，給平安歸來。”

我把臉別過去，忍住沒讓淚流下來，江城的夜啊，這一刻是如此讓人想愛上它。

坐在車后一直沒有說話的任小凡突然在后面說道，“未警官我對不起你們，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個城市要是沒有你們，沒有那些奔撲在一線的醫生和護士，就沒有我們老百姓的安寧生活，我錯了，我定好好隔離，絕不離家外出……”聲音都顫動了。

聽到任小凡這么說，從知道馮局住院一直忍住沒有哭的我這一刻再也沒控制住眼淚，任由它嘩啦啦流下來，工作再辛苦，能被老百姓理解，仿佛一切都值了。

弄得后面的任小凡不知所措，兩只手局促地在大腿上直搓，“未警官你怎么了？

我回頭看他一眼，還是什么話沒說。

任小凡笑了，從我這一眼，他已經知道我原諒他了。

送完任小凡，回到所里已經快十一點，肚子餓了，不想去食堂找吃的，隨便泡了一碗泡面正在吃著，手機突然響了。

接通，電話里傳來王涵森跑得氣喘吁吁聲音，我丟下面站起來，緊張地問，“怎么？你們也要出任務了？”

王涵森說道，“沒有，下午從五點開會一直開到現在，剛結束。會議室人太多，又走不開，怕你等著急，會議一結束，我就跑樓梯出來給你打電話，你，你還好吧？”

“你傻啊，不會走電梯。”原來是為了每天約好的九點鐘通電話，

“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了？”我故意逗他。

王涵森見我沒有太在意每天的跟他通電話，有點失落，但是他沒說話。

他沒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我們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過了好久，我問道，“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馬上去吃。”

“快去吃吧，別吃泡面，沒有營養，”我叮囑道。

“我先跟你說會話，然后再去吃。”

我笑了，突然聽到電話里傳來咕咕聲音。

“什么聲音？”

“肚子抗議聲音，餓了。”

我把手機貼近耳朵，溫柔說道，“快去吃吧。”

“好，我一會兒再給你打。”

這一天再累，受再多委屈，這一刻全都煙消云散了。

吃完泡面，有人敲派出所門，我和值班同事對望一眼，這么晚了會是誰？

從值班臺站起來，派出所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了，來者抱著一個巨大的紙箱，進來，很靦腆地說道，“來給你們送口罩。”

“口罩？”我和同事都吃一驚，趕緊從值班臺走出來。

口罩真是我們的緊缺物資，這幾天所長在市局里緊急調了幾次，他們那邊也不多了，其他渠道找來的也沒多少，一共就剩下沒有幾箱了。

男人說道，“車上還有好幾箱。”

我和同事一起出去幫忙從他車上往下搬，“怎么會有這么多口罩？”同事問道。

“國外同胞們一家家超市搜集起來，最后交給我，我從國外背回來的。”

把口罩都搬進所里，一抬頭，送口罩的同志沒有跟進來，我趕忙追出去，“同志謝謝您，剛才忘了問您，您貴姓啊？”

“免貴，中國人！”說完來人上車，車開走了，消失在黑暗中，我看著遠去的車，這時江城中心廣場鼓樓的鐘聲敲響十二點，鐘聲是那樣激蕩神揚。

值了一夜班，第二天我輪休，我已經快有十天沒有休息了，正準備回家，所長看著我歉意地笑道，“未來輪休啊，可是恐怕還要麻煩你去市醫院一趟，代表我們所探望下馮局，所里人手實在不夠。”

我點點頭忙說，“沒事，我現在就過去。”

街上花店幾乎都關門停業，我去超市買了些水果，來到市醫院。

住院部三樓最里一間便是馮局的病房，我正準備敲門，聽到里面有女人的聲音，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我把敲門的手收回來站在門口沒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