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下熱鬧起來，見大哥他們回來，大媽趕緊領著我迎出去，大哥、二哥圍上來。

二哥看看我和大媽，沒見到我爸，忙問道，“媽，我爸呢，怎么沒見他來迎我們？”

“噢，你爸呀，今年讓我趕到你小媽那過年去了，我以為你們不回來，我嫌他煩，想一個人清凈清凈。”

大媽說完看我一眼。

大哥看到我，見我要走說道，“未來也在啊，留下來一起過年吧。”

我說道，“不了，所里還有事。”

大嫂、二嫂跟我拜拜手，意思是打過招呼了。

等我開出草坪時，我回過頭看去，看見他們一家人把大媽圍在中間其樂融融的，這一次二哥換下巧姐掛燈籠，貼窗花。

遠處已經有人開始放年夜飯的爆竹了，“啪”，“咚”，我在想王涵森他這會會在干什么呢。

如果他在，一定是他換下二哥貼窗花，掛燈籠吧。

現在知道，王涵森已經十幾個春節沒有回來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每當這個時刻，每一個在外游子定更分外思念親人。

他這會兒在干什么呢，會在像我一樣思念他嗎？

我扶著方向盤，車在往別墅區外的路上開著，正想著，這時突然竄出一只貓，差點沒撞上我的車前輪，嚇得我一身汗，趕忙踩住剎車，貓可能也被嚇到了，也不跑了，正“喵，喵”地叫著，可伶巴巴地看著我。

這時我看到一個女人正朝貓跑過來，跑到跟前一把把貓抱到懷里，撫摸著貓背上因驚嚇而聳起的毛像是責備又像是在安慰，“你這個小東西，怎么這么不聽話，一眨眼就跑不見了，嚇到沒有，乖乖。”

滿眼里的柔愛像是那不是一只貓，而是自己的孩子。

見我看著她，忙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吧。”女人看上去特別瘦，這一笑起來更是笑起滿臉皺紋。

我這才注意到，女人盡管笑著，可是總讓人感覺她一副憂愁。

我沖她笑笑，“沒事，新年快樂。”然后把車開走了。

車開出了好大一截，我回頭看剛才的女人，女人還抱著貓站在路上，這一次把目光遠遠地看著大媽家方向，看著那一家人其樂融融過年氣氛，看得像是舍不得離開。

我在想住在這一片別墅區的女人要么自己很有錢，要么就是家人很有錢，應該不會為吃穿發愁，可是那個女人，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她是會為什么發愁呢。

我搖搖頭，沒多想，把車開往我媽家方向。

等我趕到我媽家時，我爸知道王涵木，王涵林他們回來了，就等我回去在這邊簡單吃過年夜飯就要趕回去。

我媽也不生氣，趕忙給他收拾東西，這些年只要我爸高興，我媽就高興，我又想到大媽對那個男人感情。

想著剛才在別墅里大媽的話。

吃完年夜飯我回所里值班，本以為，大過年的應該沒什么事，但是派出所還是接警了，這次不是通過110警臺轉過來的，而是直接打的派出所電話。

幸福里小區輝叔一個人在家吃年夜飯，酒喝多了，接開水時把自己手給燙了。

我趕忙開車趕去輝叔家。

一進小區內，地上到處都是吃年夜飯時放的爆竹碎末，我踩在碎末上，來到三樓輝叔家，敲了半天門，輝叔才打開門，一進門，看見輝叔滿臉通紅，看來酒喝的不少。

右手通紅通紅的，應該燙得不輕。

我趕緊扶住輝叔，“走，輝叔我送你去醫院。”

“沒事，我已經用涼水沖過了，一會兒去藥房買點燙傷膏就可以了。”

我這時才注意到，輝叔的家，沒有貼窗花，剛才進來大門上也沒有貼春聯，屋中的餐桌上更是簡單的放著幾個菜，一點沒有過年的樣子。

輝叔坐在餐桌邊上，目光呆滯，這次換左手往酒杯里倒酒然后再用左手默默拿起來送到嘴邊一仰頭一口喝盡。

“輝叔你不能再喝了。”我站在餐桌輝叔旁勸道。

輝叔盯著眼前的酒杯目光呆滯，突然就哭了，“怎么就找不到呢，這么些年，你讓我知道你是死是活也是好的，這么些年要不是怕你突然回來，找不到家，我真想跟你媽一起走了算了。”

我很少見到男人哭，尤其像輝叔這樣不管不顧哭出來的，我眼淚瞬間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我轉過頭去看到客廳拐角里放著輝嬸的遺像，和輝叔丟失兒子大海小時候的照片。

輝嬸笑著，好像在對著輝叔說，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我不怪你的。

輝叔堅持不去醫院，“這點傷不算什么，大過年的，”我知道輝叔不想太麻煩我，我把輝叔勸好后總算不再喝酒了，下樓去街上給輝叔買燙傷膏。

從藥房出來，再去超市給輝叔準備些過年的吃的蔬菜、水果。

從超市出來，天已經全黑了，四處更是爆竹聲不斷，有的人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領著自家孩子開始放煙花了。

我看著那絢爛耀眼的煙花，轉身又回到超市內，“服務員，有沒有窗花和對聯？”

服務員指了指我右前方，我買了窗花和對聯回到輝叔家。

輝叔見我回來，手上提了這么多東西，感覺很不好意思，伸過手就要來接我手中的東西，我趕忙阻止了，從藥袋里拿出燙傷膏，“輝叔不用您幫忙，您趕緊把藥膏涂上。”

輝叔接過藥膏開始默默地擦藥膏，盡管他背著我，但我還是看到他眼里夾著淚花，我裝作沒看見，把蔬菜、水果等食物放進冰箱后，開始來到客廳貼窗花和對聯。

難怪古人發明了窗花，這小小的窗花貼上去之后，室內頓時感覺有了點節日氣氛，喜慶起來。

輝叔看到這窗花和對聯，笑了，這還是我見過輝叔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笑，笑得是那樣開心，我想，如果輝叔的兒子大海沒有丟失，輝叔應該會經常這樣笑吧。

從輝叔家回到所里之后，我打開電腦上網瀏覽那些兒童丟失案，電腦視頻里傳來丟失兒童親人四處奔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我看著電腦，發呆好久，第一次覺得是這樣的無助和無能為力。

手機突然響了，是王涵森在BJ打的微信語音視頻，我接通了，王涵森給我發新年祝福，“新年快樂！”

我對著王涵森把剛才一直忍著的沒有哭，突然就哭了出來。

王涵森被我嚇一跳，不知道我發生了什么事，在那邊著急地問我，“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說話呀。”

“沒怎么，就是突然看到你了，就想哭，你好像瘦了。”

站在操場上王涵森聽到我這句話，突然變得沉默，不再說話。

這時我看到他身后一排兵齊步走過，每個人臂彎處夾著一個洗涑臉盆。

我問他，“他們怎么還夾著臉盆。”

王涵森說道，“今晚好多地方都會放煙花炮竹，隨時做到救火的準備。”

我噗嗤一聲笑了，“真要失火，一個臉盆管什么用。”

王涵森沒有說話，把頭看下天空，良久，“今晚沒有月亮，有月亮的晚上，看著月亮，向著南方的方向看，好像就能看到你，看到我媽。”

王涵森好像怕我發現他的傷感，轉過話題說道，“一會兒組織看春節聯華晚會，我先進去了。”說完他把視頻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