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是初次來嶂州的金光閣吧？”
老人一邊在前面為李星淵引路，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身上的靈氣凝而不散，聚于心魄之間，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法門。”
李星淵一驚，好在這具身體本就已死，因此倒也沒有露出任何動容的神色。
他點了點頭，肯定了老人的說法。
“還是當年好，各種法術百花齊放，可這天門一開——”
老人感嘆一句，然后便立刻收了聲，一幅諱莫如深的模樣。
李星淵不知道老人為何擺出這樣的表情來。
他本來就不是修真界當中的一員，自然無法理解這兩百年間修真界以如何迅猛的速度凋敝——就算是在凡夫俗子眼中還是一樣的繁華和風光，但置身其中的每個人都知道，時代變了。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大限要到了，我的腦子也跟凡人一樣犯糊涂，還差點連累了道友。這樣吧，我做主，這金光閣一樓的東西，道友可以隨意挑一件帶走。”
李星淵搖了搖頭。
“我不是來金光閣買東西，而是來打聽事情的。”
老人點了點頭，毫不意外的領著李星淵在一處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另外一邊。
“消息也在金光閣的買賣范圍之內——一樣的，只要是道友問的事情不超過一定價值，我一樣奉送。”
李星淵又搖了搖頭。
老人皺了皺眉，有些訝異和不滿。
“這又為何？”
“消息算我買的，沒有錢我可以做事情抵債。”李星淵平靜的說道：“我不想沾因果。”
老人一愣，一搖頭，然后又一點頭，緊接著開始苦笑起來。
“因果……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像是道友這樣講究的人了。”
老人稍一沉思，然后嘆了口氣。
“不過，講究一些也好。若是世人都能像是道友這般講究，那么這世界上無論如何都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既然要談生意，那就請道友先問問題，我再根據問題價值幾何，索取報酬。”
李星淵點了點頭。
“好。”
“我這次來，是想問嶂州城內有沒有紫陽山的人，有的話，在哪？”
老人一驚，稍一躊躇，問道。
“敢問是報恩還是尋仇？”
李星淵皺了皺眉頭：“有什么不同？”
“報恩的話，賓主盡歡，價格自然便宜點。”老人如實說道：“如果是尋仇，盡管我金光閣不懼紫陽山，但這消息從我們金光閣出去，紫陽山事后追究起來，多少還是有些麻煩，便要貴一點。”
李星淵點點頭，然后說道：“是尋仇，不過你不用回答有沒有的問題了，只用回答在哪就行了。”
老人一笑，接過了那個在外面接李星淵話的紅色旗袍女子遞來的茶水，那女子又將另一杯茶水放到了李星淵旁邊的桌子上，身子綽約，好不迷人。
但李星淵只是直直的盯著老人，想要從他那里得到一個答案。
“若是我先說了紫陽山的人在哪？你不給報酬怎么辦？道友休怪我警惕，只是這年頭即便是我輩修士之間，也免不了要多幾分提防。”
李星淵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老人的話。
“你這話說的在理，可我身無分文，你說要我做什么事情，才肯告訴我紫陽山的人在哪罷。”
老人似乎并不意外李星淵的此番言語，他稍一沉吟，然后便開口說道：“這樣吧，道友修為深不可測，我都看不出來具體的境界，能者多勞，想要紫陽山人的信息，那就請那一個人的命來換。”
李星淵面不改色的問道：“何人？”
老人呵呵一笑：“福王爺。”
李星淵皺了皺眉：“只是要你們幫我找出紫陽山人在哪而已，又不要你們幫我出手殺人，這就需要一個大端王爺的命？”
老人搖了搖頭：“道友莫急，你若是打定了主意要殺紫陽山人，那福王爺就必須要死。”
“你要找尋的，在嶂州的紫陽山人中的一個，正是如今王府當中，筑基境界的客卿鄭天民！”
“你要殺王爺的客卿，王爺必定死命維護，你到時候順手殺了，天高地遠，逍遙而去便是。”
李星淵站起身來：“道友欺我入世不深嗎？大端王朝高手眾多，我殺了這么一個王爺，以后還能有好日子過？”
老人又呵呵一笑“道友不必擔心，我以金光閣的名義擔保，你殺了福王爺之后，大端朝廷絕對不會追究，反而可能要大大的賞你呢。”
“而且，道友也不必擔心沾染不必要的因果，那些無知俗子看不出來，你我皆是修仙之人，難道還看不出來，那福王爺故意聚攏災民，雖然施粥施茶，但不過是杯水車薪，這是故意要在這嶂州城外，像是養蠱一般，養一頭絕世兇魔啊。”
“道友殺了那福王爺，雖然也要沾些因果，但還要得一份天大的功德啊。”
李星淵凝視著老人的臉，過了半晌，說道：“既然殺了福王爺是這么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那你們金光閣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做？”
老人嘆了口氣：“道友也知道，金光閣畢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做生意，自然講究一番和氣生財，若是讓人知道了金光閣今日殺了王爺，明日殺個宗主，那金光閣的生意也沒法子做下去了。”
李星淵搖了搖頭：“我進了你們金光閣的門，出去之后就殺了王爺——這和你們自己殺人有什么不一樣？”
老人端著茶水笑道：“還是有不一樣的。”
李星淵扶住自己腰間的那把貌不驚人的柴刀，凝視老人片刻，老人喝茶飲水，面色自如——只是空氣當中交錯的氛圍，讓那穿著紅色旗袍的女子稍稍變了些許的臉色，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摸什么東西。
李星淵抬眼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轉身就走。
“買賣不成仁義在，那鄭天民的消息，還當是我金光閣奉送給道友的。”
老人也不阻攔，遙遙喊了一聲。
李星淵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先幫我把其余紫陽山人的消息準備好，福王爺的人頭，我一定送到。”
看著那李星淵大踏步的走出了金光閣，老人的臉色一變，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對著早已經坐在李星淵的位置上喝起茶水來的女人說道：“閣主，你本來想要結個善緣，但怎么后來改了主意？為了些紫陽山人的消息，便要他去殺那宮士玙，不就是在故意為難他？”
女子用茶杯輕輕的拂了一下那李星淵滴水未動的茶水，輕輕啜了一口，茶湯清冽，回味悠長，女子體內的靈氣都為之一蕩，雖然微不可查，但卻的確精純的一分。
這可不是金光閣招待尋常客人的茶水。
片刻之后，她才笑出聲來。
“且看看吧。”她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我倒想看看，讓那妖王府，尸行客，紫陽山都鎩羽而歸——這次玄君挑中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