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歌

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所織之物喚名鮫綃，遇水不濕；其體膚可煉鮫油，燃則不滅。然，鮫人之聲美，能惑人心，聽其聲者，皆赴海而亡。

一

伽念沒想過自己還會再回來。

這次，她聽到了故事的完整結局。

二

慶樂三年，沿海漁民大肆捕殺鮫人，短短幾月，鮫人幾乎滅族。

鮫人族長決定帶領余下鮫人前往南海外的故地，伽念因此落單。

可她竟被人給捉住了。

一張捕魚的大網將她從海水里帶了出來。

藍色的魚鱗與彩色的魚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伸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海水微咸的氣息混著海風迎面吹來，伽念小心地吸了一口。

這就是陸地的味道嗎？

不等她多想，旁邊漁民對她露出貪婪的神色，推了推另外一名漁民，聲音里是掩蓋不住的喜悅：“你看她銀色的頭發和彩色的魚尾，我捕了這么多的鮫人，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稀罕的，若是把她賣出去，咱們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她長得這么漂亮，定能賣個好價錢。我很快就能娶個媳婦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幻想著自己以后有錢的生活。

而伽念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

她被裝在一個巨大的木桶里，桶上還蓋著一塊黑布。

牛車一路顛簸，車輪深深現在深紅色的泥土里，留下一條印記。

滿地鮫人的尸體，有被挖去了眼睛的，有被剝了皮的，還有被斷尾的。

這里就是鮫人的“屠宰場”。

品相良好的鮫人被送到的鮫人市場販賣，而那些身體較差或是年老多病的，要么被抓去做老勞工，織鮫綃或產鮫珠，要么被剝皮煉成價值千金的鮫油或是挖去雙眼做成鮫目珠又或是砍去魚尾做成珍惜食材。

這里的漁民有各種各樣的“辦法”來處理鮫人，尤其是不聽話的鮫人。

旁邊的一個只剩半截的鮫人還在苦苦掙扎，干燥開裂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再說些什么。

原本暗淡無光的眼神突然明亮起來，它極力想要發出聲音，但卻沒有一絲聲音，眼巴巴地看著那架牛車從它面前走過。

那位漁民看見了那條小鮫人掙扎的模樣，不由地大笑起來:“這鮫人可真有意思，都成半截了還能動呢！”

二

牛車載著伽念來到了最大的鮫人市場——南鮫樓。

將木桶交了出去之后，他們喜滋滋地數著那幾錠金子，還不望咬上一口。

伽念不知在木桶里呆了多久，她蜷縮著身體沉入桶底。

直到有人把黑布掀開，將她放到一個琉璃大桶里。

他們，他們為什么要這么看著我？

“這鮫人是我見過品相最好的。“

“我也這么覺得。“

周圍的人看著她連連贊嘆。

沒過多久伽念便被推了出去。

琉璃桶被放在一張臺子上，供人觀賞。

伽念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一時間難以壓制自己好奇的心。她在桶里緩緩游動，四處張望，頭頂的上方是一扇天窗，光亮透過天窗打在了她的身上。

藍色的魚尾折射出點點星光，銀白色的頭發隨著她的身體飄動，那雙清澈的藍色眸子里映出一個海底的世界。

她就像是一只精靈，在水中起舞，純凈且動人。

“三萬兩黃金。”坐在高位的男子突然開口。

原本吵鬧的人們都瞬間安靜下來。

順著聲音望過去，伽念看到了一位清冷的公子。

他就像是一朵生于污泥的蓮花，出淤不染，在這里格外顯眼。

“蘇郁大人得！”尖細的聲音不斷回蕩，卻無人敢打斷。

伽念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叫蘇郁。

后來，她聽別人說，蘇郁是馴鮫師，心狠手辣且無情無義。

可她覺得他們說得不對。

三

伽念被蘇郁帶回了蘇府。

下人們給伽念放進一個大池子里，池子里還有各種的小蝦。

餓了好幾天，她早就受不住了，抓起小魚就吃了起來。

正當她吃得歡樂時，蘇郁突然走了進來。

他望著伽念，看似平靜的眼中有了一絲波瀾。

他不會想要吃了我吧？伽念拋下剛剛吃了一半的小魚，沉到池子底。

過了半晌，她在水里吐了幾個泡泡，將一雙藍色的眸子伸出水面，正巧與蘇郁的視線相撞。

“呀！你怎么還沒走？”伽念見到他，又縮回水里。

蘇郁看著水里漂浮的白色長發泛起點點光，純凈的眼里是萬里星河。

這樣的她，讓他想到了一個人。

伽念見上邊沒了動靜，又悄悄浮了上來。

可蘇郁竟然還沒走。

這回伽念也不害怕了，直接向他游了過去，趴在池邊問道：“你想干什么？”

蘇郁瞟了一眼她的嘴角，隨即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伽念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一片小小的魚鱗黏在她的手上。這是她剛才吃小魚留下來的，莫不是自己的吃相太兇殘了？

她使勁晃著自己的腦袋，又沉到水底。

頭天一早，一大堆仆人來給伽念的池子里換水。他們將她放進的琉璃桶內，把池子里的水一點一點舀出來，小聲道：“也不知道主君是怎么了，竟然把自己的洗浴池子給一條鮫人。”

“哎，你沒發現著鮫人長得很漂亮嗎？主君或許有別的用處，咱也別多嘴了。”

兩個仆人急忙閉上了嘴，房間里就只有舀水的聲音了。

“我想出去。”伽念敲著桶臂，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待在這個地方實在無趣得緊，她想看看傳說繁華的人間，看看人間的漫天的煙花和河里的花燈。

可他們就好像沒聽見似的，只顧干著自己的活。

這是她才發現，蘇郁站在門口，正看著她。

伽念經過昨天的相處，已經不害怕他了。況且，若不是他把自己買回來，她現在恐怕就不會這么自在了。

這次，蘇郁又什么都不說。

到下午的時候，小廝把她從桶里撈了出來，放到輪椅上，推著她在府里到處走。

想必他是受了蘇郁的命令。

伽念總算是真真正正聞到了人間的味道，她一路上見到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很奇妙，飛鳥魚蟲，花草樹木，這是她所沒有見過的。

然間，她看到湖中亭子里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獨坐亭中，孤寂更顯。

“那是”伽念半瞇著眼睛，一瞬間就看清了那個人的容貌，她忍不住嘀咕，“那不是蘇郁嗎？”

那小聲的嘀咕，讓身后的小廝聽見了，他呵斥道：“主君的姓名，豈是你能喚的？”

突如其來的呵斥，伽念倒是有些委屈了：“那我應該叫他什么？”

“叫主君。”

三

在府里玩了幾天的伽念有些膩味了，她想出府去看看。

可平常的時間，她見不到蘇郁，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她自己沒有辦法出府。

蘇郁每天晚上都會等伽念睡著了在去看她，他自己也說不上是什么原因，好像在她身邊，他就平靜了下來。

可她又太聒噪，就只能等她睡了再來。

但今晚，伽念似乎沒有休息。

她自己也知道，這個人每天晚上都會來，所以今天，她就等著他。

蘇郁照常坐了下來，閉目養神之際，伽念突然浮出水面。

小鮫人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但卻被拒絕了。

她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逼得蘇郁答應了她。

上元燈節，他帶她去瞧瞧。

坊間將蘇郁縱容一條鮫人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主君，關于您和那條鮫人的事……”

“不必去管他們。”蘇郁清冷的聲音在書房內回響，有些事情多說無益。

那天晚上，整個街上燈火通明，城里河上的船都精心裝扮了一番，人來人往。又有各種叫賣的商販，有雜耍的藝人，是伽念沒有體會過的熱鬧。

她就想一只誤入火焰的飛蛾，越陷越深。

蘇郁給她換上了人類女子穿的衣裙，毛毯和長發遮住她的魚尾與扇型的耳朵。

他著一身玄色錦袍，推著她在街道上緩慢地走著。

若不是因為她，他恐怕這輩子都無暇顧及著熱鬧。

伽念藍色的雙眸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圍觀。

眾人皆夸蘇郁好福氣，得以娶得如此美麗的妻子。

剛想做解釋，蘇郁便遇到了老熟人——南靜公主。

南靜公主是皇帝最疼愛的小女兒，自幼愛慕蘇郁。

可蘇郁對她并無男女之意。

既是見到她，那他便不再多做解釋。

伽念順著蘇郁的目光，看到了那個華貴美麗的人。她誤以為那個人是他的心上人，便讓他去尋，自己有小廝守著就好。

“她不是我的心上人，況且是我帶你出來的，自然要負責到底。”蘇郁故意貼近伽念，好讓南靜看到二人的親昵舉動。

果然，南靜一眼便看到了二人。

見她氣沖沖地走過來，伽念下意識抓住了蘇郁的衣角。

蘇郁倒是坦然，直截了當地說明這是他心悅之人。

“蘇郁，你說什么？”南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那怒火中燒的眸子像是要把伽念給生吞活剝了。

“她是我心悅之人。”

蘇郁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說所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了。

說者無意，聞者有意。

伽念信了。

四

面對蘇郁的愛意，伽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蘇郁待她如何，連旁人都看得出來，而她又怎會不自知呢？

那天回來后，他們依舊像往常一樣，他晚上來找她靜坐，她就守在他身邊，安安靜靜的。

只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蘇郁好像對她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了。

他會給她撫琴，給她講中庸之道，教她讀書認字，喂她吃小魚。而她也會隨著琴聲起舞，裝模作樣地跟著他念書識字。

久而久之，伽念發現自己好像能聽懂他琴里的聲音。

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種。

蘇郁一曲畢，之前看她隨著自己的琴聲游動，他就知道她是唯一能聽懂自己的人。

伽念浮出水面，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越是感受著人的情緒，倒是越容易迷失自我。

她鬼使神差地說道：“我有名字，我叫伽念。”

“我知道了，伽念。”蘇郁本來有些煩躁的心情也舒緩了不少，看來他的琴聲還是有點效果的。

清冷的聲音傳來，伽念像是如夢初醒般，她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了。

眼前的蘇郁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清冷的面容似乎也因為這一絲笑，都變得柔和起來。

伽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種人竟然還會笑？

只是這笑，讓她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她好像，有些喜歡他。

鮫人表達愛意一般都是熱烈的，一旦他們確定的自己的心意，就會不顧一切地奔向那個人。

伽念也是一樣。

她不是臨時起意，從蘇郁解救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淪陷了。雖然蘇郁總是沉默著，可她知道，他的心里也有著一個熱鬧的世界。上元節那天，她看見蘇郁望著船上那團圓的一家，冷淡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羨慕與渴望。

也許，他以前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吧！

她做了一個決定。

晚上，蘇郁才走進門，一股血腥之味鋪面而來。

他丟下自己手里的琴，急忙跑過去看。

琉璃桶內的水已經被血染成紅色，伽念懸在水中，像是沒了生氣的精靈。

蘇郁找了一把錘子，將琉璃桶捶破，伽念隨著水流了出來。

叫過她幾番之后，伽念終于有了意識。

她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面前焦急的人，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里是一顆海藍色的鮫目珠。

沒錯，她挖了自己的左眼，做成了一顆珠子。

而他沒想到，她竟然會挖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鮫人最寶貝的東西，她就這么隨意送人了？

蘇郁眼神有些奇怪，平靜地開口道：“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你啊，從你買下我的那一天開始。”伽念的長發遮住了她血淋的左眼，剩下的一只眼里，有著無數的期待。

“你夠了！伽念，你是鮫人，鮫人是何等的低賤，怎還敢向我開口？你別忘了，你不過是我的玩物罷了！”蘇郁搶過她手里的珠子，一把扔了出去。隨后抱起伽念，丟到池子了，“我就不該管你。”

說完，蘇郁摔門而出，留下她一人在那里。

伽念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生氣，難不成是她做錯了嗎？

五

自這天開始，蘇郁便再也不曾出現在她面前，府里的人也不知她因何瞎了一只眼。

她就等啊等啊，卻沒能等來他，反倒等來的南靜公主。

南靜一眼就認出了她是上元燈節的那個人。

伽念落到她手里，她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隔天一早，伽念看到了蘇郁。

他看自己的眼神是無比嫌惡，甚至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小廝們又把她放進了一個新的桶里，將她帶出蘇府。

可憐的伽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一邊拍著桶壁，一邊大喊：“蘇郁，你是不要我了嗎！？

可不管怎么喊，蘇郁始終坐在前頭，未曾回頭。

馬車一路前行，將她送到了皇宮。

皇帝聽說蘇郁得到了一條稀罕的鮫人，便派他把鮫人送過來。

這個皇帝甚是喜愛鮫人，他為此在皇宮中建了一座鮫宮。鮫宮里有徹夜不熄的長燈，皇帝著鮫紗，與鮫人夜夜笙歌。

伽念在那里看到了自己奄奄一息的母親。

“母親，母親！”伽念心中僅存的那一點美好，都被抽離了。

“阿念啊，你一定要逃出去。”

她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在自己面前，看著皇帝命人將自己的母親分尸。

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她族人的尸體換來的。

憤怒漸漸沒過她海藍的眼睛，她不知哪里來到力量，用魚尾震碎了整個琉璃桶。皇帝也沒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個半死。

好在這是蘇郁趕到，制服了暴怒的伽念。

她被重新關進的琉璃桶。

可皇帝并不打算放過她，他讓蘇郁好好懲治一番。

經過剛才的一擊，伽念基本上沒有了反抗之力。她用僅剩的一只眼睛看著他，淚水奪眶而出的瞬間化成了鮫珠，落在了池底。她沙啞著聲音問他：“蘇郁，你也要對付我嗎？”

蘇郁沒有任何動容，他拿來一把琴，緩慢地彈了起來，她聽到的琴聲，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而后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往水里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被火灼燒般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她不斷掙扎著，卻突然明白，他為什么要每天給自己彈琴了。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控制她。

桶里的鮫珠越來越多，劇烈掙扎的水也漸漸平息下來。

在昏倒之前，伽念暗暗發誓，一定要這些人付出代價，她要為那些慘死的族人報仇。

六

皇帝得到稀世鮫人的是很快就在各國傳開了。

這一切都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伽念自那次之后，整個人都聽話不少。只是眼里少了之前的靈氣，變得冷淡起來。

各國派了使臣前來一睹鮫人風采，皇帝有些沾沾自喜，他自然不吝嗇向他人展示。

他不知道，這些人都想要將這條鮫人據為己有。

他們已經知道了，這條鮫人是未來鮫人一族的領袖，只要得到了她，就等于得到了整個鮫人族。

在皇帝的宴會上，蘇郁又一次控制了伽念。

他讓伽念說了一段話。

“誰若是能殺掉皇帝，我就帶領整個鮫人族歸屬于他。”

看似平靜和諧的局面一下子被打破，所有人帶著刀劍向皇帝走來過去。

蘇郁乘亂將伽念帶出去。

他知道那些人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所以他要趕緊把伽念送回海里。

好不容易跑到海邊，那些人已經追了上來。

他抱起伽念拋向海里，自己則去擋住那些人。他從自己的衣物里拿出一顆海藍色的珠子，小心翼翼地親吻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方了回去。

這是當初伽念送給他的那顆，他丟出去之后又撿了回來，還一直戴在身上。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打贏他們，只能拖延一會兒時間，讓她有時間逃走。他也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伽念在回到海里的時候，她就已經清醒了。

看著蘇郁與那些人殊死搏斗，她十分不解。

為什么啊，你都這么對我了，為什么還要救我？

突然，一陣奇異的歌聲傳來，所有人都怔住了。

蘇郁跪倒在地，望著伽念控制這些人，將他們一步步帶入海里。

貪婪的人心，總歸要讓大海洗涮他們。

他的苦心也沒有白費。

所有的一切，都是蘇郁一手策劃的。

第一次見到伽念，他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鮫人，后來他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小鮫人，可他知道，他們同道殊途，這輩子終究是有緣無分，所以，他才說出那番話好讓她死心。而用琴聲控制她，也不過是想要激發她的歌聲，讓她有能力保護自己。

他的父母也是馴鮫師，他自幼便見到那些鮫人慘死在自己父母手中，從那時起，他就決定不再馴鮫，并且要讓昏庸的黃帝死在他自己的貪心里。他謀劃多年，終于借著伽念的手完成了這件事。

看著伽念騰空出水面，向遠處游走，他也放心了。

從今開始，便忘了我吧，伽念。

七

后來，待伽念再次回到這里時，已經過去了兩百年了。

鮫人的壽命很長，世人所無法比擬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迅速浮出水面。

沙灘上又一群小孩子正在嬉鬧，突然看見海里面的浮出一個腦袋，興奮地大喊：“快看快看，那是鮫人！”

“什么，在哪里？”

他們這一喊，伽念又縮回的水里。

小孩子的吵鬧聲吸引來了大人，伽念躲在礁石后面偷偷看著他們。

“你們在鬧什么呢？”一位衣著樸素的年輕婦人走來出來，給小孩子們擦了擦汗，她的胸前掛著一顆海藍色的鮫目珠。

伽念認了出來，那是她當時剜下來的眼珠。

“看，她在那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她也不藏著了，一躍來到沙灘附近。

彩色的魚尾和那一只海藍色的眼睛，讓那位婦人也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是伽念姑娘嗎？”

“我是。”伽念靠近他們，她才看出那個婦人竟與蘇郁有幾分相似。

那婦人聽了她的回答，有些激動：“我是蘇念伽，蘇郁是我的祖父。“

伽念從她口中聽說了后來的故事。

后來的蘇郁被一位漁夫的女兒所救，他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便娶了那位姑娘。往后的余生里，蘇郁有了好幾個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他給自己的孫女取名為蘇念伽，是因為她最像她。他等了一輩子，也沒等來伽念。

“伽念姑娘，我祖父一直有句話想要對您說，他說，他很早之前便心悅與您，奈何這輩子有緣無分，希望您能原諒他。”

“我原諒他了。”伽念海藍色的眼里映出一個故人的身影。

她知道蘇郁心中曾經有過她，這就足夠了。

忽然，她一轉身向遠處游去，就一如當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