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淚水不爭氣的擠出眼角，那明晃晃的似乎是這陰影中唯一的亮光。
“他憑什么…不回來，明明媽媽都那么包容他…，憑什么…”
李霆這時也注意到了，急忙扭頭悄悄抹去淚水，不知何時連鼻子也是酸酸的。
“啊…，可能……，嘶……”
森由想說什么去安撫李霆激動的心情，但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森由也是地一次聽見這個故事，一直聽老李有什么對不起李霆，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我不會回去了，那里不是家。”
李霆抹去淚水，強忍著紅潤的眼眶義正言辭的說道。
森由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掩蓋了有些紅的眼角。
森由想試一試，李霆或多或少算是他重要的朋友，不能讓他走上歪路。
“為什么呢？你爸還在等你呢。”
“他只是不想被街里笑話罷了，我重來沒見過他的真心！”
李霆說話的語氣跌宕起伏，仿佛臉都被漲得通紅，沒有一絲疑惑的說著他想說的話。
“這太主觀了吧。”
森由聲音更加低沉，似乎還帶有一絲溫柔的語氣，感覺非常熟悉。
“你…，你不會明白的，你又不是我。”
李霆的眼神飄忽不定，就好像內心在坐著斗爭。
“你恨爸嗎？”
“恨。”
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那，你恨你母親嗎？”
李霆看著森由有些疑惑的回答。
“啊？肯定不啊，她生我，養我，教育我，可能我只是后悔當初吧。”
說著說著，李霆有些低沉。
“那，李叔不也是養你，教育你？”
“他沒有！他只是……”
“他教給你如何生存，如何立足，如何……”
“我都說了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
李霆再一次以極其憤怒的語氣打斷森由。
“他算什么？他做的算什么？媽媽生前一個月我就給他寫了信，難產時也有，媽媽走后也有……——
“我后來去看了，沒有一封是寄到了的，每一封都因為無人簽收給退回了——
“如果不是兩個月后他突然回來我都以為他死了！——
“到家了就收拾她的東西，問他為什么不回來就說忙——
“他這算什么！”
李霆越說越激動，一把抓住森由的肩膀對著他質問，就好像找到了傾瀉的對象。
“算什么！？你能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兵』有那么重要嗎？——
“我就是想去了解為什么，他不回來……”
森由被搖晃的有些乏力，但還是努力的聆聽著李霆的話語。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懂。”
“啊？”
“我懂你，我想明白什么是『兵』什么是『軍』。”
情緒激動的李霆此刻有些呆滯，可能是因為被打斷了思緒也可能是因為想要聆聽。
森由看著彷徨的少年想起了過去在草地上那兩個迷茫的少年，現在他想要將李霆給拉回來。
“你知道的，我是從南方逃命過來的，當初我也是記恨我的父親——
“他也是不著家，好幾年都見不到一次，最后一面的時候我怎么也想明白——
“他突然就對我云里霧里的說些什么『蒲公英』『玫瑰』之類的，雖然現在我也不太理解，但我知道那一種托付——
“后來啊，只有我知道他悄悄地走了，媽媽還到處找他呢——
“還想著，等他回來沒他好受的，但鬼知道怎么地就突然要逃命——
“我媽他也是的，擔憂他的安危，病倒了，后來我知道了，他死了——
“反正現在我知道他當初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跟我說的那些。”
李霆眼神一轉，看著森由。
“所以，你想告訴我什么？”
“哦，沒什么，我也不明白，他明明知道必死還一定要去。”
“至少你爸他還交代了什么，我那個他就真的什么都沒有，就那些什么了忽悠。”
“一樣的，每次問他為什么，他就總是說『忙』。”
不知不覺中，森由也漸漸帶入了情感。
“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相同的問題，我選擇逃避，而你想去見證。”
“我說了，不一樣。”
“嗯，不一樣，我也想明白他，但我不恨他。”
“為什么？他們這不就是拋棄家人嗎？”
“對啊，拋棄家人就應該下地獄。”
“那你為什么？”
李霆此刻漸漸地開始疑惑，大腦不僅僅是憤懣。
“你想參軍…，對吧？”
“嗯。”
“那你應該知道，他們是在干什么。”
“嗯，戰斗，在戰場上廝殺。”
“對了，我爸他就是死在劉瓊里，他明知道一個普通人改變不了什么。”
“那他為什么要去？”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到，但是他一定不能走。”
“那為什么呢？”
“你也想當初你爸能回來，對嗎？”
“嗯，如果他回來，不能說媽媽一定活下來，那至少，至少與不是她一個人撐著。”
“那……，如果你爸和我爸在當初都回來了，會發生什么？”
“能發生什么？兩個人能改變什么，多一個少一個不都一樣，既然劉瓊必敗，那還不如直接放棄，那樣有可能還能活下來跟更多的人……”
“如果我們沒一次都放棄，那就只能放棄。”
“什么？”
“你知道人類不能使用魔法，而現在人類最弱已經成了事實。”
“你什么意思？就不就是嗎？既然都是那么弱小，那為什么？”
“那你為什么想參軍？”
“我就是想明白……”
“回答我！當初，最開始，你是為什么向往軍隊？”
森由突然猛的抓住李霆的雙臂。
“我……”
看著森由，似乎過去自己也……
『我要當兵，我要當英雄。』
李霆彷徨的看著森由，此刻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當英雄。”
“如果每一個人都放棄，那我們連反抗都沒有。”
“我不明白……”
“不回來，就是責任。”
李霆眼神有些顫抖，似乎他理解了，但就是不明白。
“我就是…，理解不了…”
“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只能通過這些來安慰自己吧。”
忍了忍眼角的淚水，森由不能流淚，看著彷徨的李霆，現在自己就是他的依靠。
“怎么…，明白些了嗎？”
李霆扭過頭去，沒有回到，但顯然可以看出他的表情放松了很多，顯然現在只需要一個臺階。
“走，去和你爸談談，既然要當英雄，那就先參軍。”
“不去……”
“怎么還……”
“我不明白，而且就算他同意了，我也不能夠釋懷，何況——
“何況參了軍…，我也不一定有能力明白——
“還有…嘶……，多不好意思的。”
李霆扭扭捏捏的說著，雖然眼神依舊低沉但已經沒有那分黑暗。
此刻連落日的余暉都少了些許，可能再等一會兒就要天黑了。
森由站起身子，雙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回頭看著彷徨的少年微微一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那是你爸啊——
“而且我們不是說好了嘛……”
森由向彷徨的少年伸出了手，想要將他從無邊的黑暗中拉出，少年猶豫片刻，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河邊的橋梁不是很牢固，但很重要。
“我陪你啊。”
走出黑暗，來到黃天之下接受余暉的溫暖。
李霆淡淡地笑了，不過似乎也并沒有原諒他的父親，也沒有從過去釋懷，只是找到了初心罷了。
看著彷徨的少年找到了方向，森由卻不由的有些傷感，似乎有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似乎思緒有些飄忽。
過去的過去，他也有一個單純的性格有一個傻呼呼的朋友，上一次他逃避了。
如今一切已經過去，森由也只能淡淡的回想。
“韓陽…，如果當初我也有勇氣攔住你就好了。”
『明明你也是那般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