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咬兒說: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做錯,是不是問心無愧的,如果是問心無愧的,那就不要在意別人怎么說,怎么看。
上回說到我被人誣告偷了德物家的白菜,在課堂上被派出所帶走,后伯父找到了村長槐望與之理論。從那以后,無論在學校里,還是在不知情的村人眼里,我被許多人看成了偷東西的賊人。
雖然他們都誤會了我,但我的內心卻是坦坦蕩蕩的,所以我不去與那些人爭辯,我還是堅持我的原則去辦事。
也難怪,有一次刮大風時,德物家的豬圈上落上了幾段小樹枝,并且還砸碎了兩片瓦,當我正要伸手去把他家豬圈上的樹枝拿下來時,被父親趕忙喊住了:“別動!”
我大惑不解:“幫德物家把豬圈上的樹枝拿下來,有什么不對嗎?”
“那如果被誤會了呢?”父親非常嚴肅地指著那兩片被樹枝砸碎了的瓦說。
話說那一年的夏天,我正在沂河里粘知了,母親喊著我的乳名來找我,讓我趕緊回家,說我大爺(伯父)來了。
原來,伯父這次是特意來給我安排工作的。他單位上的車停在公路上等著,我和母親急忙回家收拾好了鋪蓋卷就往公路上跑。
結果匆忙之中鋪蓋卷散了一地,開車的司機一下樂了,他跟伯父說:“老槐,你侄子這是第一次出門吧?你也不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伯父單位的車開進了縣城的一家酒樓,我們來到了二樓南邊有陽臺的一個包間,除了我和伯父及他單位里的司機,還有兩個人分別是縣醫藥公司和縣城一家制藥廠的領導。
縣醫藥公司和藥廠都是伯父單位駐縣城的下設單位,在當時都屬于國營企業。
席間,伯父他們聊得甚歡,望著一桌子我幾乎從來都沒見過的菜品,饞的我眼睛直盯著菜碟打轉,見別人夾菜的時候,我才敢跟著吃一點。
但是有一個火鍋需要把肉放進去現煮,所以我既不會吃,也不好意思去吃,直到臨走的時候,我發現里面還有許多肉,就要用筷子去撈著吃,卻被那個司機叫住了:“啊呀,還不熟,不要吃了,吃了會鬧肚子的。”
臨進藥廠之前,伯父囑咐我說:“等會廠里給安排了床鋪,你自己找個人幫著掛上蚊帳”
看得出來,伯父這是在考驗我與人交往的能力,但我還是倔強地說:“不用,我自己會。”
“那怎么行呢?你得先學會怎么跟人交往,雖然蚊帳你可以自己掛上,但好多時候有些事是自己一個人辦不到的,必須借助和聯合別人的力量才行”
進了藥廠的車間,第一次穿上潔白的工作服,第一次經過“風淋”(進入車間前一道除塵和滅菌的門),在眾多青春靚麗的女工眼里,我就是“萬花叢中一點綠”。
那一年,我正好十八歲,伯父把我送到了這個縣城的制藥廠上班。
因為沒有專長又是新工,我被安排在了最后也是技術含量最低的包裝工序,包裝組的組長,是一個叫嬋娟的女孩,人長得跟名字一樣漂亮,而她的前任組長,據說結婚后就不干了。
我的師傅,和我一樣也是藥廠里為數不多的男工之一,別人都喊他風雷,也有喊他瘋子的,風雷?瘋子?毫無疑問,一個是他的大名,一個是他的外號,但不管別人怎么喊,他總是樂呵的,有時甚至有人喊他瘋子時他會更高興。
當然,瘋子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既不是嘲笑,也不是詆毀,因為喊他瘋的人身份有點特殊,這個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包裝組的組長嬋娟。
我能聽得出來,“瘋”從她的嘴里喊出,不但沒有嘲笑的意味,甚至還是一種傾慕和愛惜,這一點,藥廠里的人都知道,說白了,就是他倆在熱戀時打情罵俏的一種語調。而我在她們面前,就算是她們的小弟弟了。
在我們口服液車間的對面是提取車間,提取車間西頭是交換水,交換水正好跟我們的包裝組對門。
因為在交換水的工作比較悠閑,這里面有個叫彩云的女孩便經常來我們包裝組玩,后來才知道,她和我們包裝上的兩個女工是高中同學。
彩云是屬于那種比較內向的女孩,雖然個子不高,但若論氣質,在藥廠里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因此,幾次見面后我就對她慢慢有了好感。
但那時的我很自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只是在一邊偷偷的欣賞,即使碰了個對頭,也不好意思主動跟人家說話,在記憶中,倒是她還主動跟我說過話的。
越是不好意思,我的心里就越是難過,有幾次,我把寫好的情書偷偷的放下,然后又偷偷的撕掉,始終鼓不起表白的勇氣。
而我的上鋪小盧則與我截然相反,每到下午下了班,就拉著我去女工宿舍玩。
小盧住在我的下鋪,雖然比我來得晚,但也比我大好幾歲,因為小盧小盧的叫久了,有人就給他起了個很好聽的雅號叫“小爐匠”。
還有一個師哥因為好動,也不知是誰從何時給起了個“倉老鼠”的雅號,但不知為什么,大家叫著叫著,后來有的還叫成了“蒼蠅屎”
藥廠的斜對門是縣城一中,門衛大爺是一位愛講故事的老頭,在那個夏天的夜晚,我和小爐匠他們幾個坐在門衛上聽他講故事。
故事說的是饑荒年代有爺倆去鋤地,因為家里斷糧好長時間了,沒吃飯就去了。
鋤完地,在往回走的路上,父親就商量兒子:現在青黃不接,家里好多天沒得吃了,回家怕是都得餓死,要是今天還沒有吃的,回去把你娘吃了吧。
于是,爺倆路上邊走邊落淚,畢竟,一個是患難之妻,一個是他親娘,但今天這個三口之家,似乎只能活兩個,不然都餓死。
走到離家不遠的一個碾臺子,兒子興奮地叫了起來::爹,你快看,咱家煙囪冒煙了,我娘給咱做吃的了!
回到家里,揭開鍋一看,果然是有吃的,是一鍋黑乎乎的窩頭。
他爹就問窩頭啥做的,他娘指了指房頂說:扇屋的麥草。
這麥草做的窩頭,也太難吃了,沒辦法就得捏著嗓子往下咽,因此爺倆放棄了吃娘的想法。
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聽得小爐匠在我的上鋪發夢囈,叫著一個女生的名字說:楊柳飄飄的小娘們……
還有一個叫老萬的,如雷的呼嚕聲常把全宿舍的人都吵醒,于是有人出了個餿主意,躡手躡腳得起來將他的臭鞋子捂在了老萬的嘴上。
早上起床的時候,嬋娟跑過男宿舍門口去食堂打飯,小爐匠看得傻了眼:“快看,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