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世界白茫茫的，銀裝素裹。

冬日清晨的街道上，寒風凜冽，大雪肆意紛飛，街上走動的人，寥若晨星。

成先生撐著把黑傘，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冷風中，他雙腳踩在濃厚卻松軟的雪地上，在白毯般的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排腳印。

“宿主，該離開了。”冰冷的機械聲在虛無縹緲的空間里響起。

“再等一下。”說話的人聲音含著濃濃的眷戀與不舍，“讓我再看看他。”

虛空中，一縷游魂緊跟在成先生身后，寸步不離。

漫天飛揚的雪花穿過了她，悄然無聲地飄落到地面。

成先生走得很慢，慢到顧言恩一下子就能站在他身旁，跟他并肩而行。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身邊人的手。

然而，手卻落了空。

什么都碰不到。

“阿里。”

“阿里。”

她一聲一聲地喚著他的名，情意繾綣，卻始終得不到一句回應。

“成邊里。”顧言恩眼尾泛紅，壓著哭腔，“我走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成邊里一路走走又停停，最后停在了一棵古木下。

古木交錯盤纏的枝虬上，光禿禿的，零星幾片枯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發出凄涼的呻吟聲。

顧言恩在他跟前站定，她久久地凝視著成邊里，專注的神情就像是要把成邊里的模樣刻進靈魂。

“成邊里，我愛你，永遠，永遠。”

她身體一點一點地變透明，如云煙一般，她逐漸消散在虛空之中。

無人得知她的存在，無人看見她的離去。

顧言恩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

“成邊里…”

他忽地轉身，朝著空無一人的街角望去。

身后依舊空蕩蕩，他只看見了一片雪白。

風夾雜著雪，簌簌地吹著。

成邊里來到了顧言恩母親的家。

“媽。”

“進來吧。”顧母看了成邊里一眼，對于他的到來，顧母沒有表示出半分意外。

顯然，她早就預料到了，預料到成邊里遲早會過來找她。

“有什么事嗎？”顧母明知故問。

“我來拿幾樣東西。”成邊里說，“皓月留下來的那幾樣東西。”

“時候未到，我不能給你。”

雖然現在也快到冬至日了。

成邊里垂下了眼簾，不語。

“邊里，就算她們都不在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不止是為了她們母女倆而活，更要為自己而活。”

“我知道。”成邊里斂了斂眼中的情緒，“媽，皓月留下來的東西，我什么時候可以拿到？”

“下周三，你再過來吧。”

“好。”成邊里起身，“媽，我下周三再過來看您，我先走了。”

顧母沒有出聲挽留，任由他走出了房門。

她站在門口，看著他徑直走進了蒙蒙白雪中，不曾回過頭來。

雪下得愈大，樹上纖細的枝條都被積雪壓低了身姿。

雪地上或深或淺的腳印，逐漸被大雪覆蓋。

房門輕輕地闔上，顧母收回了視線，走回了客廳。

枝頭上的鳥兒忽地驚飛，拍落了一樹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