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多數時候是個任性的禍害，但一向言出必行，只要是她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辦到。就好像她保證今年春節一定會回來一樣。

走進煙霧彌漫的網吧，一眼就看到了窗邊那個閃閃發光的背影。她沒有變化，看起來依舊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也依舊是人群中最為耀眼的存在。我不知道怎么表達對她的思念和心中的酸甜苦辣。我不能抱住她，不能吻她，我是她哥哥，我不該對她有愛情……

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知道那一掌很重，因為里面有我無法表達的愛意；無法傾訴的辛酸；無法彌補的遺憾。我似乎想把我的恨、我的愛全部拍進她的身體里。可在她問我知不知道什么叫憐香惜玉的時候，我又裝作毫不在意，口是心非的跟她抬杠。

其實這樣的口是心非除了掩埋感情，更是多年的習慣。早就習慣了和她斗嘴，習慣叫她禍害，習慣把她當哥兒們一樣看待，除了做她的朋友，她的哥哥，我其實并不知道應該如何憐惜她。

內心不經意的違背了友情的初衷，雖然我總覺得她和別人不一樣，但日積月累的習慣怎么會說變就變呢？

大年初二，我們一群人如往年一般去了廟會，又如往年一般一群人在一起吃喝玩樂。生活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只是一行人中少了那么一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那些不該提的事情，禍害也依舊“神威不減”，仿佛她從沒認識過那樣一個人，仿佛她從未經歷過那樣一段情。

沒了牽住她手的人，她似乎更加活潑，她不停地跑來跑去，發現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就在人群中跳躍著朝我們揮手。

“她瘋了。”程明旭看著在人群中穿梭叫喊的她，無表情地說。

“她是裝瘋賣傻。”我說。

或許是程明旭覺得在人群中回應一個“瘋婆娘”不符合他高冷地氣質，一轉身進了一家賣雞毛撣子的店，并沒有要買什么，只是躲避。

我在門邊看到她找不見我們后不再在大街上興奮，而是逆著人流溜邊走著，仔細看著每家店。

她就像迷路的小動物，那么小心翼翼，躲避著人群，不發出一點聲音，若是不小心被人撞倒，她還會先點頭致歉，她原本就很瘦小得身形，此時好像更小了，好像她連骨頭都縮在了一起。

我所熟悉地那種無時無刻不自她身上膨脹迸發的放肆和驕傲，當她不在我們身邊時，原來會收斂得毫無痕跡。

不知怎得，心臟縮了一下，我不忍看到她那種迷失的表情，我不敢想當我看不到她的時候，她是否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我叫了她的名字，她滿是疑惑的目光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當我們眼神接觸的瞬間，我感到她眼中重新迸發出那股放肆的光芒。她幾乎是跳到我面前，仿佛和剛才在人群中迷失的她是兩個人。

究竟剛剛那個小動物一樣小心翼翼的她是真的她，還是眼前這個在人群中跳躍著向我奔來的她是真的她？

她問我們為什么要來看雞毛撣子，程明旭無奈只能說是自己想買。

她睜圓了那雙原本就很圓的大眼睛，夸張地問程明旭難道要開始家庭主夫的自我修養了？

程明旭壓著脾氣買了全店最大的一個雞毛撣子，然后說：“是為了當擺設。”

那禍害自然表現得很佩服，然后自告奮勇幫忙拿雞毛撣子。然后如我們所料，她很快就累了。再然后，我們一群人順利逃脫廟會……

我本以為我們會這樣在有些虛偽的愉快氛圍中度過闊別兩年的重逢，而這表面的和諧，終于因為上天的又一個玩笑變得支離破碎。

韓宇龍決定不將同學聚會的事情告訴她。

“廟會也去過了，她又有朋友來，不叫她沒事的。咱們現在兩邊都得就活啊。”韓宇龍嘬了一大口煙，然后將剩下的半根直接捻在了煙灰缸里，吐出濃濃地煙霧，吐槽道，“這叫什么事，早知道他倆這樣，當年我就不該還從中撮合，這回行了，兩邊不是人。”

韓宇龍本就心重還要面子，高中時他倆曖昧不清，是韓宇龍推了尤燁一把。如今韓宇龍常常自責都怪自己摻和事，亂點鴛鴦。

尤燁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從沒經歷過感情一樣。也許，和唐晚晚分開對他來說真得是一種解脫。他沒有問關于她的任何事情，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想要了解她的神情。我敬佩他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又因他的冷漠感到氣憤和失望。畢竟，那個禍害，基本上已經因為他的離開把自己毀了……

誰會想到她會來到我們聚餐的那家自助餐廳？誰會想到我們的桌子挨得那么近？誰會想到即使我們守口如瓶，許多事情依舊會露餡？

看著她一飲而盡的側臉，看著那一顆滑入杯中的淚珠，看著她轉過身的背影，我想：這個年，完了，我們精心平衡的天枰，翻了。

側過頭，看到身邊他有些恍然的目光，他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杯子，好像被雷劈了一樣。

我什么都沒說，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朝她走去。

“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她死死地盯著我，一汪秋水，仿佛是攝人心魄的魔咒。

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除了有些粗魯的將紙巾扔到她臉上。面對她，我總是無計可施。

而這雙含淚的眼眸，自那日起，成了我無數個夜晚的夢魘。

到她家門口，我問她：“記不記得你走之前我說過得話？”

她點了點頭，腫著一雙十分有損女神形象的眼睛說：“記得……”

“所以就別再想更多的了。”

對她說，也是對自己說。

告訴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了，她不屬于我，永遠都不屬于。

果然，男朋友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有哥哥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