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打游戲、寫論文、找工作。時間飛快的奔跑著，忙碌的生活彌補了因為她的離去所留下的空缺。其實也不能算是空缺，畢竟她沒有憑空消失，只是很長一段時間沒能見面，但線上溝通一直沒有斷。

到了大年初二，竟然沒有人鬧著要去廟會。來回來去的玩弄著毫無聲響的手機，心里莫名的暴躁，有種想找人打架的沖動。

居然連過年都沒回來，她或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接到電話說組織聚會，打著哈欠懶懶散散的趕到會場。另外幾個人也都是面帶倦意，韓宇龍剛剛點起一根煙，程明旭在旁不斷扇風驅趕煙味。怎么看都像是地痞流氓的雜聚，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慶氣息。

她不在了，我們的小禍害不在了。沒人跟我們挑釁，沒人給我們找麻煩，沒人在一群大老爺們中扮演最為特殊的角色。

尤燁也沒來，韓宇龍說那孫子正對著幾年前一次廟會唐晚晚買的兩個風車發呆。突然發現，原來我身邊竟沒有一件她所留下的東西能讓我留戀。

最熟悉的人，通常最難留下存在的痕跡，因為她在你的生活中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就像吃飯睡覺一樣，不需要有什么特別的記錄。

我舉起一瓶二鍋頭，喊了一聲“為了女神”，仰起脖子直挺挺的灌下。熱辣的酒精灼燒著原本有些發緊的喉嚨，一直燒到肺，燒到心。

好像約好了似的，吃飯時韓宇龍的電話響了，他揚了揚嘴角，叨咕一句：“來了。”便按了擴音鍵，接通了電話。

“哈嘍啊！”惡魔一樣沒心沒肺的聲音，異常歡快地跳躍在耳畔。

“你說你還有良心嗎？過年都不回家！”

“恕罪恕罪，我現在真的回不去。我這‘醉紅樓‘過完年就要開張了，做老鴇的這會兒可是絲毫不敢松懈啊……話說你們幾個在一塊嗎？我好像聽見洛洛咳嗽的聲音了。”

“啊，是呢！龍兄開著公放呢，所以你注意言辭，注意形象……”心里有點竊喜，或者說是受寵若驚，她居然聽得出我清嗓子的聲音。

“真過分……！都沒事先通知我！我好準備準備！”

“準備什么啊！我們又看不見你!”龍兄繼續沖她吼，想來也是恨她沒回來吧。

“都看了那么多年了，多膩啊。過過再看，所謂小別勝新婚嘛……”

“喂！公放！這可是公放！”聽她口無遮攔的樣子趕緊提醒她這可不是私密電話。

“罷了罷了，你們在哪呢？還挺安靜的，沒去廟會？”也不知道是這丫頭的耳朵好使，還是韓宇龍的電話好使。

“你又不在，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去廟會干嗎？‘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

“那也很好啊！一派和諧的景象！到時候給我發高清無碼照！”

“等你回來了你自己照去。”

“我明年過年一定回去，我保證！龍兄、洛哥、旭旭、還有誰在？不管了，反正我很想很想你們！也很愛很愛你們！過年了，今年你們大家一定要好好的！這樣我這做妹妹的也就別無所求了。”

不記得什么時候起，她變得很喜歡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或許對她來說是一種寄托，但對我來說卻覺得有些刺耳。

我們希望她快樂，她是我們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珍寶，而我們如此珍惜的她卻變得不再重視自己的欲望。她很少表示自己是否開心，是否合意，反而更加重視我們的感覺。她說只要我們生活得好，她就滿足了。可她為什么不懂，我們生活中的美好多數都積淀于她的笑容之上。

“你自己也好好的吧！你好我們就都好了。”我還在沉思著，韓宇龍已經接了她的話。

“放心吧！你當本大小姐是誰啊！”

“大四不考研，天天像過年”，這句校園中廣泛流傳的俗語絕非空穴來風。大學四年級的生活完全被籠罩在一種混吃等死的氣氛下緩慢進行。憑借家人朋友的關系，我放棄了天天過年的好日子進到了一家小公司實習，拿到學位證后正式在這小公司里落腳扎根，正經八百的當起人們口中的IT顧問。

顧客多是私人的中小企業，每天四處奔走往返于各個公司。不用像上政治課一樣坐辦公室總是令人心情舒暢的事情。只是這工作面對的實質技術上的問題不多，麻煩倒是不少。很多時候被客戶一個電話叫去不過是做一些令人惱火的事情，比如沒開電源開關；比如網線松了；比如系統需要更新了……

我的工作沒有朝九晚五，客戶有麻煩了就給我打電話，無論是清晨還是深夜，我都要履行我的職責。好在我的生活沒有太多花樣，所以也不覺得這樣的束縛會對私生活造成太多影響。

正津津有味的窩在溫暖的棉被里看最近新出的漫畫，床頭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心里暗暗咒罵不知是哪家客戶這么晚了還不肯放過我，眼睛卻滯留在屏幕上顯赫的“老妹兒”三個字上。

我本以為自己會條件反射一樣的在第一時間按下通話鍵；我本以為自己看到她的電話會激動得蹦起來。而現實中我只是凝視著那閃爍的字符，腦海中閃過一千種她可能給我打電話的理由。然后，不斷閃爍的屏幕暗淡了下來，音樂聲戛然而止，耳邊傳來墻上掛鐘發出的“滴答”聲。

原來，我在害怕。

我害怕聽到她會告訴我她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本應該保護她，即使現在的我無能為力，但倘若她受到了傷害，我會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自責。

另一方面我害怕她告訴我好消息，因為她在那邊越是快樂，就越是容易忽略這邊的我們，我自私的希望她會憎恨她現在的生活，這樣她才能回到我的身邊。

我更害怕會無法控制自己滿溢的感情，再聽到某些震驚的消息后會說出在心底壓抑已久的感情，而那些突兀的言辭會令我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