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卓然和小李并排坐在臺階上，看著人群來去匆匆。
“也不知道為什么人們有那么多事情，你看他們總是那么匆忙，甚至都來不及看看周圍的景色。”徐卓然用手指了指天空以及與天空的相接處那掛滿楓葉的樹木。
小李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
“真的是很美。”
金黃色的楓葉從樹上紛紛灑灑而下，原來已是深秋。
小李看著落葉不自覺的發(fā)起呆來。
徐卓然拍了拍小李的胳膊，“這么長時間，你一直都沒有問過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你果真一點都不關(guān)心。”
似乎經(jīng)過這么一起無聊的望天看樹，他們兩個成為了某種知心人，又或者是徐卓然說的話給予了小李同樣的感受，又或者是因為她無言的陪伴，
小李從此刻開始將徐卓然當(dāng)成了他的朋友。
“對不起，我......”小李歉意的低下了頭。
“是乳腺癌，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是晚期了。向我這么年輕就得了這個病，在我遼區(qū)，他們都非常同情我。”
“你知道么？在我們整個遼區(qū)真的沒有比我更小的了，還有一個三十歲的姐姐她就是算年輕了，可是她比較輕。”
小李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張開嘴唇，卻又閉上，好像說什么話都顯得有一些單薄。
“但是你知道么？”徐卓然的眼睛幽幽的看向遠(yuǎn)方。
“當(dāng)我第一次知道我得了癌癥的時候，我是什么心情么？”
小李想到，那肯定是猶如晴天霹靂，十分痛苦。
“肯定很糟糕吧？”
徐卓然搖搖頭，“我感覺松了一口氣，你知道么？”
“是徹徹底底的松了一口氣，我終于可以不用上班了，不用去顧忌父母的期望，不用活成別人的期待。”
最后一句話，她說得極其的緩慢。
“可以任性了。”
徐卓然將腦袋放在膝蓋頂上，此時她有些疲憊了，但是她強(qiáng)撐著身體。
她拿起一片落在地上的落葉，迎著日光的方向看過去。
“這葉子真好看，只是有些干癟了。咱們也會像這個落葉一樣么？”
小李看著那片落葉，感覺似乎自己的事情在徐卓然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了，他現(xiàn)在在徐卓然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生命的另一個維度，暫時脫離了世俗的問題。
“也會吧。”
“就像這片葉子一樣消失的時候都是那么美么？”
“這我不知道。”
徐卓然似乎極累，她的嘴唇煞白，她的身體也開始柔軟的仿佛一個面團(tuán)，她有些艱難的開口，“小李把我送回去。”
說完她就整個攤到在小李的身上。
“徐卓然，你怎么了？”
“我沒事，只是太累了，送我回去。”
小李將徐卓然背在身上，他飛快的向樓上跑去。
被背在小李身上的徐卓然，看著天空中的太陽，心中想到。
這回好像真的有朋友了。
......
小李滿頭大汗的將徐卓然送回了病房，房間里她的父母，看到她的樣子，都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找來醫(yī)生，小李被隔絕到門外。
此刻他聽到了他一生中最不想聽到的慘叫聲，那聲音凄厲，仿佛要把你的整個心臟揪住。
到后來小李才知道癌癥患者，每日要經(jīng)受怎樣的痛苦，那種來在于身體的疼痛，經(jīng)常會讓你想把自己殺掉，或者將整個心臟嘔出來。
小李一直坐在門外，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去。
同樣站在外面的徐卓然的父母早已無數(shù)次責(zé)罵過小李，癌癥患者是不能隨便出去的，他們因為身體的原因很容易就會感染生病，身體就如同一個易碎的玻璃制品，必須好好保管。
可是徐卓然為了他，竟然全然不顧自己，來回奔走。
這一切當(dāng)然都是背著她的父母進(jìn)行的。
小李痛苦的倚在墻角，捂住臉。
醫(yī)生終于出來了，“沒事，打了止疼針，只是不要讓她亂走了，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真的很不好。”
“好的，好的，謝謝醫(yī)生。”
里面的徐卓然已經(jīng)安靜的躺下了，但是她似乎還有話說。
她張開自己發(fā)白的嘴唇，聲音微弱，“媽，你們不要怪他，他還在門外么？”
“然然，你好好的，媽什么都行。”
“媽，你別哭啊，你不是都習(xí)慣了么？”
就算這種場景在司空見慣，可是在當(dāng)媽的眼里每一次都是在割她的心。
徐媽淚眼婆娑，“以后你聽話好不好，不要亂跑了。”
徐爸站在一旁，強(qiáng)忍淚水，“你就聽你媽的，好好的，咱們病好了就回家，想咋玩咋玩。”
雖然幾人都知道這話是假的，可是沒人戳破，就像美麗的肥皂泡泡，如果不戳破就一直那么美麗的飛在空中，雖然它早晚都會破碎。
“我一直都是太聽話了，現(xiàn)在我不想那么聽話了。”徐卓然小聲的嘀咕著。
“然然，你說什么？”
“媽，我累了。”
“好，那你休息，媽出去。”
徐爸和徐媽從病房退出去，小李趕緊迎上去。
“徐卓然怎么樣？”
“你還好意思問，還不都是因為你。”徐媽氣急敗壞，說話中帶著哭腔。
“行了，然然都說不怪他了。”
徐爸安撫好徐媽，將小李拉到一邊，他用殷切的眼神望著小李，眼睛里滿是淚水，“叔，有件事兒，想擺脫你。”
“什么事兒，你說。”
“你多來看看然然行不行，也不會耽誤你太多功夫的，我知道然然為啥纏著你，她就是太孤單了，她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你多來看看她，也就頂多頂多倆月。”
說道最后幾個字，徐爸強(qiáng)忍的淚水從眼角溢出來。
小李也濕了眼眶，他沒有想到，徐卓然的病已經(jīng)是那么重了。
“你放心吧，叔，我以后我盡量，我每天都來”
......
從醫(yī)院出來的小李，早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煩惱，他只是感覺心中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壓在那里。
他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從楓葉樹下而過，從不看一下那里的風(fēng)景。
小李彎腰撿起一片落葉，舉起來，他閉起一只眼睛，迎著天光的方向看去。
原來是這種感覺。
小小的樹葉脈絡(luò)清晰卻到了生命枯竭的時候。
可是它依舊那么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