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宋天雍才看到沈卿素臉上突然出現，本不該在她臉上該有的表情。

那樣高傲自得，一種屈居上風的喜悅。

“阿素。”

江緲月聞聲看去，宋天雍緩緩開口：“你同往常有些不同。”

“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

江緲月嘴上雖這么說，早在心里翻白眼了好幾回。

那個明桃雖沒有說什么太過難聽的話，但是什么難聽的話都讓那奴隸說了。

要是放在原身，她連和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說著說著，兩人早就攀到瑤山最高端，頂端有一座石門，上面牌匾赫然寫著：瑤山寺。

寺門看起來就莊重嚴肅，目光探去，紅磚綠瓦。

寺塔就坐落在前方。

江緲月并未來過這里，卻覺得周身有股不可言喻的威壓。

一時滯住腳步，不敢向前。

神在眼前，卻不敢求神。

“怎么了？”

宋天雍看著江緲月不再邁進一步，疑惑的問道。

江緲月這才回過神，艱難地邁出一步又一步。

“快許愿吧！”

江緲月瞥了一眼宋天雍，虔誠地雙手合十，緊閉雙眼。

心底空洞處隱隱作響，江緲月一時覺得眼前突然發黑，再一轉念，天光乍明。

她聽見自己在說：“請神明一定要保佑我的義父快點好起來。”

“還有一個愿望。”

“什么？”

江緲月想著，怎么還有一個。

在神明面前，許那么多愿望，萬一神明一下子幫不過來怎么辦呢？

“我沒有愿望可以許，我的那個留給你。”

“真的嗎？”

江緲月一邊皺著眉糾結得在想，擅自用了別人的愿望貌似不太好。

一邊復又覺得，她確實有個愿望，若是神明真的有用，她倒是挺希望愿望成真的。

江緲月看著宋天雍誠懇的眼神，垂下眸，心中默念：“信女江緲月，若是神明聽見，請一定一定要保佑孟喃之。”

自從孟喃之被一股強大的神力打入玄洞后，她再也沒有看到孟喃之了。

雖說她不怎么待見他，但是他來到這個夢境，怎么也是為了給她闖的禍擦尾巴。

她總該盼著他一點好的。

兀得睜眼，卻撞上了宋天雍熱烈且期盼的眼神。

江緲月倍感心虛。

是的，她居然將本是沈卿素的愿望私自自許。

如果是沈卿素，她會許什么愿望？

也會如她希望孟喃之一般，期盼宋天雍來日能夠平安嗎？

宋天雍意外的沒有詢問沈卿素許了什么愿望。

江緲月明白，或許他怕問出口了，其實那個愿望，不是心里想要。

不敢問，卻又希望她能主動開口。

但是她終歸不是沈卿素，有些事情，她并不能替她做主的。

江緲月看著宋天雍的背影，心情卻十足的失落。

孟喃之說得對，感情的事，她的確是誠然不知的。

食夢族——

江緲月塌前的爐子復被點燃，爐上的藍火越燒越烈。

孟喃之早就說過醒夢爐沒多大用處的。

江連深聽不大進去，畢竟食夢族內只有這個是勉強可以將族人從深邃夢境給喚醒的。

爐子燃了足足七日，江緲月毫無醒來的征兆。

江連深也一連七日都窩在食夢族密室里查找古籍。

蘇一看著江緲月偶爾出汗偶爾喃喃的模樣，真是替江緲月捏了一把汗。

前陣子江緲月才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說要教育孟喃之的，同著孟喃之耍鬧了好幾回。

再回來，居然直接被夢魘桎梏住。

而孟喃之，除了她發現江緲月不對勁的那一天通過締結血契進入江緲月所歸的夢境以外，她便再也沒有看到過他了。

他在時，尚能用自身修習了三百年的神力探一探江緲月在夢境里還好不好。

他不在，他們食夢族更是無人能做到這樣的。

說起孟喃之，那日的場景突然略過腦海里。

蘇一清楚記得，大概這輩子都不敢輕易忘記。

孟喃之出現時，用神力稍稍探了一下江緲月的神識。

眉頭早就皺得緊緊的，眼神不自覺的流露出萬分擔憂的神情。

蘇一還是頭一回看到孟喃之這樣，就像跨過亙古，復抵達到這。

“出事了，她被鎖在密靈古境了。”

“我在古籍看過，上面寫著如果食夢族人不慎食了神識極強的夢境，很容易被夢境主人潛意識的鎖在密靈古境。”江連深接著孟喃之的話說下去。

“可是，喃之啊，我可沒看到古籍上的解決方案。”

“有的，只是……只是那個契約太過冒險，我師父早早就將古籍里的解決方法盡數抹去。”

“你師父那不是胡鬧嗎？”

“千年難遇。”

江連深吸一口氣，手指攢在一起。

“這可如何是好？”

這邊還未回答，只見孟喃之身后突然幻化出黑斗篷覆在身后，左手捏著一把匕首。

“好在我看過那個辦法。”

孟喃之抓著匕首，刀鋒迅速劃開孟喃之的右手掌心，血一滴一滴落在床頭的空碗上。

落得差不多了，孟喃之捏緊了拳頭，隱了匕首，又幻出一株空境蓮給蘇一。

“將它們一起熬了，給她喝下。”

蘇一不敢怠慢，聽了孟喃之的話，接過空境蓮與血碗迅速鉆進廚房里。

江連深看著孟喃之蒼白的臉龐，隱隱擔憂。

心下更多的卻是感恩之心。

“你對小女這般，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你了。”

孟喃之抬頭，眼神卻是無盡的落寞，唇瓣煞白。

“這才是第一步，不必感謝，若是她回來，不必告訴她我為她做的。”

江連深點點頭。

孟喃之這才難得的輕聲笑了一下：“一切隨緣。”

蘇一熬了藥扶著江緲月服下。

以血入藥，本該腥氣十足，但是孟喃之的血不知為何，并沒有厚重的血腥氣，倒是有些甘甜的草藥味。

若是江緲月被困，本就不應該只服孟喃之的血就會好。

看著孟喃之蒼白如紙的臉，不知為何，蘇一的心下仿佛露了半拍。

這些表面的她尚可以看到。

還有那些背后的，他又該承受多少？

蘇一還未反應過來，孟喃之的右手覆在江緲月的手掌上。

只聽一段古老秘術后，孟喃之道：“古之筑夢孟喃之自愿與食夢族女江緲月締結血契，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一切天懲，皆由我一人承擔。”

話落，孟喃之身上的斗篷帽子將孟喃之的臉一齊遮蓋住，身旁百里，一瞬變成黑夜，眾生嘩然。

天空突然傳來極大聲“轟隆隆”的雷鳴聲。

蘇一大氣不敢出一個，生怕這種突然聚起的天雷打到她。

雷鳴愈加沉重，伴著一道閃著白光的天雷直劈眼前。

一道，兩道，三道。

孟喃之突然嘔出一大片血，蘇一想去接住他，卻被更渾厚的神力格擋在外。

蘇一看著孟喃之面前的黑點慢慢放大，蘇一循著雷聲看去，諾大玄洞，居然電閃雷鳴，忒可怖了些。

饒是如此，她看著孟喃之，一步一步，非常堅定地踏了進去。

最后一刻，洞外的藍色火焰將之吞卷起來，淹沒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