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執于一念,視而不見
- 好女孩下了地獄又何妨
- 此中仙
- 5194字
- 2021-07-04 11:00:00
希望與執念是一對雙生兒,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就在這二者之間徘徊。因為有希望,所以我們不至絕望,可以傷痕累累仰望朝陽,繼續砥礪前行。可與此同時,因為有執念,所以我們不能前行,抱殘守缺,一葉障目,將撲面而來的美好自動隔絕。好女孩的困境也在于此——從一而終的信念和造化弄人的現實。這世上有幾人能在生命中第一次心動就遇上了真命天子呢?這個從概率學出發,也是不科學的。這不是背叛,不是放棄,是跳出樊籬,也是承認——你我皆凡人,而且并非一次就能成功的幸運兒罷了。
全國歌神大賽后沒有兩天,林絢接到了柳溪姐姐的電話。“絢兒,上次比賽結束后,齊岳把我推薦給了新掛牌的長旅衛視,我要來BJ上班了。BJ我也不認識誰,你能陪我一起去看看,租個房子住么?”
林絢立刻回道,“當然啦。我爸不就是做地產的,讓他幫你張羅著。你剛來就跟我住一起吧,等找到房子了再搬。”
“絢兒,這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們比賽時候不就是室友?我媽媽回老家一周辦事去了。我爸早出晚歸,平時也就我倆。”
就這樣,柳溪提著包裹來到林絢家,開始了她的“北漂”生活。柳溪的第一份職務是播報早間新聞,所以凌晨3點就得到臺里去準備。每天她收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倒頭大睡。等她醒來的時候,總是看到餐桌上,林絢已經貼心的將吃的喝的都擺好了。所以當林絢媽媽回來,一個勁兒地說林絢跟小孩子一樣,沒有自理能力,柳溪第一個跳出來,“阿姨,那是你不給絢兒機會。我這每天的第一餐,可都是絢兒準備的。”
宣一美回來后,柳溪每天回家,更是發現所有衣物都洗得干干凈凈,整齊放在自己床頭。這對于孤身一人闖BJ的柳溪來說,仿佛已經在BJ找到了家。從此,宣一美又多了一個叫她“干媽媽”的小姑娘。為了不讓林絢一家一直為自己忙活,柳溪沒怎么多選,直接找了一處離臺最近的一居室,付了訂金,通知林絢,自己明天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這本來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林絢還特地準備在家里小小慶祝一下。沒想到柳溪是帶著滿臉淚痕回來的。“怎么了啊,溪溪姐姐。”林絢關切地問。
柳溪的眼睛哭得腫腫的,“我是想著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們一家陪我去簽約了,就找了我男朋友陪我去,幫我看看合同。結果等了兩小時他也沒來,手機一直關機。我今天沒簽成。”
“啊?”林絢回想起比賽時候那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特別體貼的給柳溪送各種衣物和吃的,還蹲在地上給柳溪穿鞋,簡直是甜蜜一百分。頓時不可思議道,“不會吧。那個男孩那么寵你,怎么會這樣?”
柳溪不好意思地說,“早不是那個男孩了。他就是個傻小子。我的男朋友,得是一個讓我有崇拜感的。現在我男朋友是個整形醫生,美國博士畢業回來的。叫何然。”
林絢不屑地說,“整形醫生?怎么聽著這么不靠譜啊。天天給人做假臉。你一個人來BJ,第一次租房子,這么大的事,他居然突然消失,這算什么啊?”
柳溪努力擠出笑容,“也不能怪他。他是醫生,上了手術臺就是幾小時,聯系不上也正常。”
林絢眼里,柳溪非常知性、成熟,想不到在感情問題上也是個戀愛腦,“你還給他找借口。”
柳溪慘淡一笑,“不過絢兒,你放心。我也不好意思再賴在這,給你們添麻煩。我還是原計劃明天先把東西都拿到何然那里去。”
“你不用著急搬走,你都認我爸媽為干爸干媽了。”
正說著,柳溪接到了短信,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回我了。果然是剛做完手術。說明天能陪我去簽約,完了請你吃飯。”
林絢撇了撇嘴,遞給柳溪一杯熱牛奶,“喝了趕緊睡覺了,每幾個小時你又得去上班了。我明天可是得好好看看。這是何方大神,能讓姐姐你這么委曲求全!”
話音剛落,林絢的手機也響了,林絢收到周旭的短信:今天和同學聚會,多喝了點,一路騎車到你們學校門口了。能求見公主大人一面么?
林絢一皺眉,快速回了條:我不住校啊,我在家里。
一旁的柳溪看到這對話,笑道,“怎么?終于有情況了啊。”
林絢立刻一口回絕,“沒有!這就是之前和我一起主持的那個男生。都不知道那些女生怎么想的,一個個當天花癡一樣看他。我可沒看出來哪里帥。怎么能和齊老師比。。。。。。”
話一出口,林絢就意識到說錯話了,猛然低下頭去。
柳溪調侃地看著林絢,“還真是個傻妹子。齊岳哪里配得上你啊?他那天在卡拉OK跟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不是謙虛,是說的大實話。他就是比你虛長幾歲,有社會見識,在你這個社會小白眼里成了大英雄。等你到那個歲數了,比他牛多了!他這么庸俗的人,怎么配得上你這個小仙女?”
林絢一陣臉紅,“你怎么也這么說啊。。。。。。”
柳溪摟著林絢,“好了,我的傻妹子,我倆都洗洗睡吧。可別吊死在一棵樹上,錯過了整片森林。”
第二天,林絢先陪著柳溪一路去何然的住所放行李,看到這宇宙第一大博士醫生,居然就住在SJS去一條破爛小路邊的一居室里,可是氣不打一處來,“他不是留美博士么?就住這兒?”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里,這里離醫院近。他回來也就是睡個覺。”
林絢又看了看屋里被柳溪姐姐整理的井井有條,想到住在自己家里都是媽媽幫柳溪整理,更是不痛快,“就回來睡個覺還用讓你給拾掇的這么干凈?”
柳溪露出了小主婦的笑容,“我現在也是個女主人么,總要照顧好他。”
林絢還想再問,柳溪發話了,“何然往回趕了。他請我們在前面的肯德基吃飯。”
又是肯德基!林絢立刻想到了喬君爸爸的品味,再想到何然和喬君爸爸都是醫生,立刻有了一股厭惡的情緒。
三人一坐下,林絢立刻傻了眼:這個何然簡直是喬君爸爸的翻版!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矮冬瓜中年大叔,這就不說了。脫下羽絨服后,毛衣上還粘著一對劣質羽絨服脫落的白毛。林絢再看看身邊貌美如花,當年差點被張大導演選去做女主的溪溪姐姐,心中升起了章亭媽媽看見羅鍋子的絕望感。
何然熱情道,“聽柳溪說,我們還是半個老鄉呢。”
“哦,是么,這么巧!我們那里凈出學習好的。”林絢強忍絕望回答著。
何然推了推眼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林絢的臉,看得林絢一臉不自在。柳溪連忙說,“絢兒你別怕啊,他這是職業病,見到女孩兒就看哪里能動幾刀。”
“你和柳溪一個問題,大小臉,得調整調整。”何然粗聲粗氣說。
林絢一怔。
何然笑了,“小姑娘看著也就是個初中生的模樣,還有點文化常識。你和柳溪也好看啊,但是不代表長得完美啊。而且你們這種大眼睛的女孩,將來眼皮下垂的最厲害,最好是盡早開始做,后面每十年調整一次。”
林絢嚇壞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了!謝謝你。我不用完美。我也受不了那個疼。”
柳溪在一旁樂不可支,拉住何然的手,“好了,你別嚇我們絢兒了。你這個提議,我干媽在的話,第一個給你一刀。”
接下來的對話,林絢只覺得和何然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他說著自己的各種案例,說道自己是外科醫生出身,當年曾經在手術室里接受過9個重傷的年輕人,9個都抬著出去了。林絢心里暗暗嘀咕著:媽媽說的沒錯啊,真不能找醫生。他們連死人都見過一堆了,哪里還有正常人的同理心?
回去的路上,林絢忍不住說,“溪溪姐姐,你想好了么?這個何然太窩囊了,又特別油滑。你要是說齊岳庸俗,他簡直就是俗不可耐。”
柳溪笑起來,“他平時話不多的。這是你來了,多說了幾句。他所有的病人,做完手術后都瘋狂的愛上他的。他很有人格魅力的。”
林絢做出嘔吐狀,“人格魅力?是鬼魅吧。我覺得,還是你原來那個男朋友好,知冷知熱的。你看他,今天吃飯的時候只顧自己侃大山,都不管你。反正他就是一萬個配不上你!”
“哈哈!回頭我可是得告訴他。他政治審核沒通過。我們家絢兒一萬個看不上他。”說著摟住林絢,“我知道,在我們絢兒這里,誰也配不上我。”
這天之后,林絢再也沒有看到柳溪的笑容。日日的早班加上何然的各種漠不關心,突然消失,她總是以淚洗面。終于到了撐不住的時刻,打了個電話給林絢,“絢兒,你家有退燒藥么?能借我一點么?”
林絢一驚,“姐姐你生病了?”
“沒什么大事,可能太累了。臥床休息兩天。”
林絢和爸媽二話不說一路開車到了柳溪的住所,只見她消瘦了許多,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樣。“怎么回事啊?”林絢義憤填膺,“他何然不是個醫生么?女朋友生病了不管的?”
柳溪微微一笑,“他說發燒死不了。吃藥,不行打點滴,很快會好的。”
“什么?這還有點人性么?有幾種病是會死的啊?非要你血淋淋抬進手術室他才管么?”林絢氣鼓鼓的。
媽媽趕緊讓柳溪把退燒藥吃了,又讓爸爸把補品都拆開來調配了。柳溪突然淚流滿面,“我覺得太累了。工作里競爭很激烈,我要和無數女主持搶節目,還要被領導指摘。回到家,他又嫌我的工作時間太詭異了,本來他就工作時間不固定,我又這樣,覺得沒法相處。干媽媽,我想要不然就辭職,不做這個主持人了。”
林絢驚訝道,“你說什么呢!他本來就配不上你,還敢各種提要求。”
爸爸在一旁語重心長,“溪溪,我一個大男人,不好評論。但畢竟你叫我一聲干爸爸,我和絢兒媽媽都是當你是自己女兒。我就說一句,女孩子不能沒有事業。所有的事業開頭都困難,可是你堅持下去,就會有轉機。你來BJ一趟,多不容易。就這么半途而廢了,你以后會后悔的。何況這個男人,從我的角度來看,對你不夠重視。你為了他連事業都丟了,最后更會失去他,滿盤皆輸。你懂么?”
柳溪哭著連連點頭,“我都懂。但我就是太愛他了,心里過不去。”
林絢一把抱住柳溪,“哎呦!是誰前幾天跟我說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的?為了一棵樹,還是棵老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傻不傻?”
柳溪被林絢逗樂了,“老歪脖子樹。。。。。。也就絢兒你能想出來這描述。”
林絢是回到家后,才知道在自己一家安撫了柳溪乖乖休息,痛下決心和何然分手的同時,章亭那邊早已鬧得雞飛狗跳。
就在章亭終于走出白明的陰影和容俊過小日子的時候,白明突然從天而降,又是哭泣,又是道歉,又是嘔心瀝血,一定要和章亭復合。理智與情感,拗不過內心那個未解的心結。章亭當場拒絕了,可是隨即便開始了傷春悲秋的日常。這一切,深愛著章亭的容俊不聾也不瞎,都看在眼里,懂在心里。他知道,章亭的心里,還是放不下白明的。可對于這些,所有的語言和行動都是這么蒼白無力。他只能默默看著章亭在輾轉反側后選擇回到白明身邊。
容俊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自己傾盡所有的愛和呵護,在章亭眼里,比不上一個讓她心碎欲絕幾百回,甚至直接導致高考失利的負心漢。血氣方剛的他,得知章亭買了來BJ的火車票,要來和白明匯合,也買了票,一路追了過來。
“絢兒,你快來白明學校大門口一趟!我拉不住了。”電話那頭傳來章亭焦急地喊聲。
“亭亭!你不是明天才到么?”林絢一臉懵圈。
“我想早點見到白明,所以換了早一天的票。沒想到容俊也改了票追過來,兩人在白明學校門口要打起來了!”
等林絢趕到現場,以為會看到兩個男生一副決戰紫禁之巔的架勢,劍拔弩張,舞刀弄槍,至少也是唇槍舌劍。沒想到接下來的對話讓林絢呆住了——
“白明,你走了還回來做什么?你放手吧。這個女人我已經睡過了。”
林絢驚恐萬分地看著章亭,在林絢的世界里雖然還不明確的知道什么叫“睡過了”,但直覺是電視劇里那種每回一有征兆就會被媽媽支去上廁所或者倒水的不明情節,是媽媽嘴里“堅決不可以讓男孩子碰”的可怕后果。她心里一咯噔:這么說,章亭只能跟容俊了。
沒想到白明立刻霸氣回了句,“我為什么要放手?這個女人我早就睡過了,高中,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你怎么比?”
林絢差點噴出一口鮮血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手足無措的章亭,“亭亭,這。。。。。。這都是什么烏七八糟的?你和白明?高中?!你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章亭一臉尷尬,“哎呦,你是小仙女,馬王堆出土的,我怎么會跟你說這些污染你視聽的事。”繼而拉住林絢的手,發現比自己的手還冰涼。“我說你們兩個男的,能不能不要鬧了!聽聽你倆的對話,幾歲了?是幼兒園小班吵架么!”
學校門口已經圍觀了一群人,隨著兩男的對話一陣抑揚頓挫的唏噓。終于警衛看不下去了,走上來,“你們要打要殺換個地方。我可是把丑話放在這,在學校門口鬧出事來,可是要被開除的。”
章亭看了一眼白明,突然沖到容俊面前,“對不起,容俊。求求你不要害了白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他還要留學出國的。我愛的,還是白明。”說著別了許久的五味雜陳涌了上來,淚水決堤。
換作平時,林絢一定沖上去安慰章亭了。可是現在,看著一臉悲壯的容俊,林絢覺得要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容俊溫柔一笑,“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說著用手輕輕擦拭章亭的淚水,“你跟他走吧。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他只是你的一個執念罷了。你真正愛的人,是我。”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白明松了一口氣,背上去一把摟住章亭,“沒事了。以后我照顧你一輩子。”
隨著圍觀群眾漸漸散去,林絢默默看著眼前的白明和章亭,又看了看漸漸消失在塵埃中的容俊背影,竟然也感動的哭了——青梅竹馬的一對初戀情人,經過一番周折,終于重歸于好。這似乎是偶像劇最好的結局,也是林絢心中那個一人一世一雙的完美體現。章亭果然是章亭,又活成了林絢羨慕的樣子。只是當時的林絢并不知道,“從此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這句話,真的只出現在童話里。
執念,誅心。只是它分外優雅,格外動人。感動了自己,驚艷了歲月,迷惑了眾人。誅心之痛,血流成河,只有自己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