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鐘粹宮左王清俊的臉上露出幾分陰厲，他緊捏指節，“這殷唯倒是譎詐多端。”

他的貼身太監方豐，插著尖細的嗓音，小心翼翼道：“殿下，那殷唯再狡猾，哪抵得上您算無遺漏呢？”

他回頭看了一眼鐘粹宮，帶著諂媚的笑容看著左王，“殿下，那個殷唯怎么也想不到，查出來那個人是您的又怎樣，反而加深了李家和甘家的仇恨，您可是摘的干干凈凈。”

左王氣極反笑，一個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臉上。

方豐顧不上疼痛，連忙跪下，“殿下息怒！”

左王一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知所謂的蠢東西，你便好好的跪了幾個時辰再來見我。”

麗貴妃不起疑心，不代表李家不起疑心。

這件事就像一道裂痕，讓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關系更加雪上加霜。

他可從來不知道柯忘是李家的人，可見李家早就開始防備他了。

他想到方豐的蠢話，更加氣惱，殷唯怎么可能想不到，若說這件事從頭到尾摘得干干凈凈的可只有殷唯一人！

想必她好好的看了一場狗咬狗的戲，內心正歡喜的很呢！

……

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唉，你聽說了嗎，鄒大人一家子被滅門了！”

“怎么回事啊！我記得他是一個挺好的官呀。”

殷府。

殷唯正在院子里搗鼓著手中的木條，她打算將新式弓弩給造出來。

她依稀還記得圖紙，只需多實驗幾遍就行了。她的黑眼圈就是因為這個而出來的。

現有的弓弩只能單獨發射一箭，后坐力極大，新式弓弩可連發三箭，而且后坐力極小。是個保命的好玩意。

蔣峪和甘察一進院子里便看到殷唯在搗鼓木條，面前鋸子木刨等木匠該用的東西應有盡有。

蔣峪撓撓撓頭，不解問道，“殷唯你說我們姜京的大家閨秀，愛好無非就是一些作畫吟詩繡荷包，怎么到了你這里就是做木匠了？”

殷唯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和大家閨秀這個詞沾不上半點關系，就像你蔣小將軍和端莊雅正也搭不上半點關系。”

蔣峪是蔣老將軍的第三子，因武力超群，得了一個蔣小將軍的名號，為人姿意傲慢。

甘察是甘太傅唯一的嫡子，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甘家家主。和蔣峪相反，為人清高雅正，是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小圣人。

這二人和殷唯交情算的上好，因酒水生意，三人來往頗多。

“瞅瞅，我二人來給你送銀兩，你倒還挖苦起我來了，人心不古啊～殷大人。”蔣峪語氣搞怪。

甘察搖頭輕笑，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后的小廝。

小廝連忙呈上一疊銀票，徐和接過。

甘察對著殷唯說道：“這是甘家和蔣家給你的分紅。”

殷唯出技術，甘家蔣家出力。殷唯得其三，甘家蔣家得其七。

“對了小殷，一月后我將離京，可能有一段時間見不到了。”甘察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喝了一口下人送上來的茶。

“離京？”殷唯輕輕凝眉。

“你還不知道嗎？甘察呀，被皇上任命為賑災大使，即將去北原道賑災去了。”蔣峪替甘察回答道。

賑災大使雖然只是一時的，卻也是貨真價實的正三品。甘察若將這件事情辦好了，從三品撈不著，正四品定是板上釘釘。

殷唯拱了拱手，抿嘴笑道：“在這先恭喜甘大人了，待大人歸來，我可是有仰仗了。”

“小殷說笑了，不管如何我都會護著你的。”甘察起身正色，“這次賑災，我制定了嚴厲的新規條例，絕不允許有半點的陰私和貪污。”

他定要讓那些災民拿到完完全全的賑災糧和賑災銀。

殷唯神色不明，沉聲開口，“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

甘太傅那個老狐貍怎么會養出這么天真正直的兒子。

“可這是賑災銀和賑災糧，關乎著百姓的性命，是一兩銀子，一粒稻谷都不能少的！”甘察堅定的回道。

他俊秀雅致的臉上滿是斬釘截鐵。

“甘察你是甘家唯一的嫡子，他們看在甘家的面子上，不會貪太多。但是他們若是半點貪不到～”殷唯難得好心提醒道。

“不必再言，小殷且相信我便好！”甘察有些氣惱，打斷了殷唯的話。

這次隨行的官員他都查過，有大半都和他甘家交好，剩下的都是些小官不足為懼。

而且他這次定下的規定很是嚴厲，若有貪污者直接罷官下牢。想必他們不敢用自己的前途去賭。

蔣峪見形勢有些不對，連忙當和事佬，“咋了呀這是？好啦好啦，我的甘大人殷大人，可別鬧了。”

殷唯好整以暇的輕笑一聲，右手拍了拍額頭，“也是～我操什么心，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甘察做不到，到底是我關心則亂了。”

清高太過則傷仁，正直過頭則傷義。這甘察從小到大研習儒家經典，學習圣人之道，才識過人，被皇帝譽為北姜第一麒麟兒。

被擺在神壇擺的久了，倒真認為自己是個圣人，可以兼濟天下了。

她出口提醒已經是為數不多的良善，既然他不愿意聽，那便講講他愿意聽的。

不過這甘太傅是什么意思呢？他不可能不知道甘察的所作所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權衡利弊。

難不成甘太傅想讓甘察狠狠的摔上一摔？

殷唯還真就想對了，他就是想讓甘察狠狠的摔上一摔，最好摔得頭破血流，好好的長長記性。

甘太傅在甘察小時候便請了天下聞名的有識之士來教他，沒想到教過了頭，正直有余，清高太過，權謀不夠，手段不狠。

這樣的甘察可以做一個有傲骨的大學士，卻萬萬做不得家主。

“是我語氣過激了，明明是小殷關心我，我在這里討饒了。”甘察聞言果然面露愧疚，起身拱手。

蔣峪大手一擺，“得了，甘察別搞文縐縐那一套了，去酒館請我們吃上一頓，就當為你踐行了，祝你一路順風，回來后，官途也一路順暢！”

甘察無語笑道：“從未見過你這樣的潑皮，我請客，竟然還是你為我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