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納蘭明芷不僅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在這么正經的話題氛圍中,太平居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來。
太平見她神色慍怒,不禁也是后悔了起來,怪自己話不經腦。再說了,若是被小娘子知道了,豈不是要打斷我的腿?
片刻尷尬之后,納蘭明芷反唇相譏,開玩笑的說道:“有這種油嘴滑舌的話,還是留給給澹臺夢熊說罷!”
太平被她說破心事,不由大為窘迫,兩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喏喏的問道:“師姐不要瞎說!”
“喲,你一個小男生居然還害羞?”納蘭明芷不禁大覺有趣,長長睫毛下兩只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像看稀有物件一樣的看著太平。
太平哪里受得了女生這樣的戲弄?臉上不禁一陣發紅。
他咳嗽一聲,正氣凜然的說道:“師姐,我要回去仔細想一下明天的對敵之策了,我先告辭了。”
說罷,不待明芷答話,便立刻轉身快步逃掉了。
明芷一愣,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旋即暢快的咯咯大笑了起來。
她心中頗為得意,沒想到近來風聲正盛的軒轅太平居然就這樣被自己整的落荒而逃了。
太平也算是怕了她了,不敢停歇,一路上越走越快,眨眼功夫,竟然跑出去數里地。
他頗為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語道:“師傅說,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思齊也說女人是一切禍亂之源。往日倒也沒覺得什么,今天遇見師姐才知道這兩句話多么的正確。”
他忽然又想到了小娘子。不禁癡癡的想到,小娘子卻是不一樣的。
他回過頭四下探望,生怕師姐又來。見身后只兩片樹林和一條孤零零的小徑,這才放下心來。
“咦?這不是上午我和小娘子呆過的地方嗎?”他這才發現,前方不遠,正是小娘子一掌打傷他的地方。
想到這里,他又順著小路往山上望去,郁郁蔥蔥的樹林在奇峰峻嶺上高低起伏,更高處的山峰連接云霄,仿佛天地相連一般。看過去只覺心曠神怡。
而太平更是知道,雖然看不見小娘子,但是小娘子定然在山中某處,和白鹿相處。
一想到這里,他便覺得這山里風景變成了小娘子那張宜嗔宜喜的臉頰,不禁越看越是喜歡,越看越是沉醉。
如此癡癡的想了一陣,越發難抑對小娘子的喜歡,只覺天端的云也是小娘子的笑顏,如黛的遠山是她的柳葉眉毛,時不時響起的婉約鳥鳴更是小娘子的低聲訴語。
于是他把心一橫,徑直便往山上走去。
他雖知小娘子現在很不待見他,但是他自我安慰道,我是為了去看白鹿,又不是為了去看你的。
越過山前,他便去了幾個白鹿經常出沒的地方,終于在溪邊看見了白鹿和小娘子。
他忍不住臉上一喜,卻又在小娘子回首看他的時候,立刻收斂神情。
白鹿四蹄陷在清泉之中,沒過了膝蓋。小娘子屈膝跪在岸邊的青草之上,一側擺放了四五塊干凈毛巾。她雙手袖口挽起,一手環著白鹿的脖子,一手握著毛巾,正在給白鹿擦拭背上雪白的毛發。
白鹿被她弄得又癢又不適,忽然看見太平,喜悅之下忍不住嘶鳴一聲,便渾身甩動,將毛發上面的水珠甩得到處都是。
夢熊離得太近,猝防不及,濺得全身都是水漬,頭發也都濕了。
直看的白鹿嘎嘎笑了起來。
夢熊拿起一側的干凈毛巾擦拭了自己身上的水漬,又將濕漉漉的頭發盤了起來。見白鹿神情戲謔頑劣,不僅心頭惱火,嬌聲斥道:“你不要鬧了,再鬧我不給你洗了!”
白鹿也知道惹惱了她,于是趕緊扭頭伸出舌頭,溫順的舔著她的手掌。
她的手心被舔的陣陣發癢,那一點點怒火便煙消云散了。她溫柔的說道:“你乖乖的不要動,洗完了之后,我又好東西給你吃。”
太平見夢熊不愿意搭理他,于是也不出聲,徑直湊近了過來,在白鹿身前蹲了下來,伸手去逗弄白鹿。
“軒轅太平,它好不容易老實下來,你不要再鬧了。”小娘子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止。
“小娘子,我小時候見過許多牧羊牧馬的姑娘,但是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對它們這樣好。”
“咦?侯府銜著金湯勺出生的小侯爺,居然也見過別人牧馬牧羊?”小娘子又詫異又好奇的問道。倒是對他拍的馬屁默然接受。
“呵呵,小娘子,我小時候也是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長大的。”
太平將鞋襪脫了下來,改蹲為坐,坐在溪邊,將雙腳放進了冷絲絲的溪水之中。腳趾踩在水下的細砂之中,比踩在棉花上更加的柔軟細滑。
他笑吟吟的說道:“那個山莊那邊,有一個好大的湖。我爹經常會帶著我去湖里捉魚。”
小娘子從未想到,她以為的錦衣玉食的太平,小時候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歷。不過細細想來以往的,太平確實和那些普通的貴族子弟不同。
她遲疑片刻,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小時候為什么不在侯府?”
太平伸出手,一只手撫摸著白鹿的頭頂,一只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望著溪水之中自己的倒影,露出回憶之色,緩緩的道:“當年我父親被人追殺,逃進我母親的村子里被我母親救了。后來他們在村子里面生活了很多年。我小的時候都是在那個村子里面過的。”
他的緩慢的話語,隨著潺潺的泉水,一股腦兒的順流而下。
他想起那般無憂無慮的時光,又想起現在深陷是是非非之中,便不禁深陷回憶之中,囈語一般的說道:“那實在是我一生之中最為快樂的時光。”
夢熊忽然嘆息一聲,擦拭白鹿的手停頓了下來,怔怔的望著那歡快的泉水,滿懷心事的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