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綠挨著駱霞躺在床上，準備小憩一會，手機鈴聲響了，來電顯示“老公”。

“唉，接啊，看他怎么說？”駱霞碰了碰葉綠胳膊。

葉綠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接了電話，“小綠，你中午加班嗎？怎么沒回來吃飯？我做了一桌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紅燒肘子、沖辣菜……”電話里，常青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葉綠微閉雙眸，她實在是困。“我中午做報表，你們自己吃吧。”說罷，也不等常青反應，直接掛斷電話。

“你趕緊把手機充上電吧。今天沒去上班，又沒請假，你也不擔心領導找借口開除你。”葉綠見駱霞一臉看戲的模樣。

“我可是簽了終身制合同的。除非我主動走，像這種曠工一天還不至于。不過，你倒提醒我，我先打電話給自己請個假，可不能跟你似的，被無良領導找個遲到曠工的借口給整死了。”

葉綠臉一黑，真是扎心了。

眼下公司人員調整，個個都卯足勁走關系，也沒人關注工作。

葉綠趁手頭空閑在各大求職網站提交簡歷。盡管目前大環境不好，這一天還是收到回復信息。其中一家標注渝州日報集團子公司的副總遞出面試邀約。

“不會吧，渝州日報可是省級報，還是官媒。雖然是子公司，但只要隸屬渝州日報，也不會差哪里去。”葉綠再定睛一看，崗位是新媒體記者，要求十年以上省級媒體記者經驗，能撰寫專版稿件。待遇8000—10000元。

待遇能接受，但自己的寫作能過關嗎？畢竟省級媒體，沒信心，而且自己沒有正兒八經干過記者。葉綠猶豫了一會，還是接受了面試邀約，時間就在本周六上午，地點在渝州日報傳媒大廈。

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就實現了呢？

最差也就是浪費來去車費。

既然定了目標，葉綠又將該公司相關信息在網上搜了個仔細。

這是一家成立了六年，隸屬于渝州日報傳媒集團的子公司，專門負責為市級各部門做宣傳推廣。自己應聘的崗位需要駐點在一市級國企做品牌宣傳，只是工作地點相對主城區來說比較偏遠，不過有補貼；工作內容與此前工作經歷大差不差，葉綠一時又充滿了信心。

晚上葉綠回到酒店，駱霞已不見蹤影。葉綠知道，她家沒她不行，哪怕老公出軌，她還得回去主持大局。

深夜，常青又打電話問葉綠什么時候回。葉綠索性將自己在公司的情況以及打算告訴常青。

“你要去市里工作？那我跟孩子咋辦？”常青一愣，他準備好葉綠的發難，沒想到卻給他扔了這么個炮彈。

“你該咋辦咋辦啊。剛好，你我分開，也能靜下心來思考，彼此到底什么感情，還能不能在一塊。”葉綠說。

“小綠，我們這么多年，孩子都兩個了，感情肯定有的。你去市里，我不反對，但你還是先回家。兩孩子都想你呢。”常青一向支持葉綠工作，除了那晚上的事，其他也挑不出毛病。

“等我忙過這一陣再說吧。你媽不是也對我意見大嗎？她看到我回去不知跳多高。家里雞飛狗跳對孩子成長也不好，我們都先各自思考自己的人生怎么走吧。”葉綠現在都是一團麻，也不想多說，直接掛斷電話。

電話那頭，常青舉著手機久久無言。

“她現在膽兒是越來越肥了，家都不落，都是你慣的。”葉小蓉抱著孫子數落著。

常青本來就很煩，聽見老娘的念叨，火氣噌噌往上竄，“還不是你一天嘴巴叨叨個不停。小綠一天上班已經很辛苦了，回來還被你數落，誰樂意回家啊。”

葉小蓉一聽，怒火沖天，本就鼓的眼睛更凸出，直接將懷里的孫子扔給常青，“你們都是白眼狼，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現在有了媳婦忘了娘啊，我還要給你們帶孩子，你爸還面朝黃土背朝天種地，大老遠給你們送來。你管不了你媳婦，倒是嫌棄我嘮叨。”葉小蓉越罵越氣，越氣越罵，最后索性又哭又罵，還數著拉扯兒子的心酸和辛苦。

常青一個頭兩個大，懷里的兒子也應和著奶奶的罵聲哇哇大哭，上演了一曲祖孫合唱。

周六面試日轉瞬即至。

葉綠拉著駱霞到新世紀商場買了一身行頭，最后刷去工資卡1459元。

“我結婚后幾乎沒買過新衣服。鞋子沒有超過兩百的。”駱霞望著葉綠的一身白領范新衣，一臉羨慕。

“都一樣，今天這一身是我買過最貴的衣服。結婚都沒穿過這么貴的。”葉綠想著自己結婚時，三金四銀啥都沒有，房子都是租來的，婚禮也是在農村老家辦的。

當時，葉小蓉還問自己滿不滿意婚禮，那時自己為家庭和諧，只能回答“滿意”。

“沒事，我們都會好的。我相信明天會更好。”葉綠拉過駱霞的手，給自己默默加油。

周六天還沒亮，葉綠就起床，穿上絲棉淺米色襯衣，白色廓形長裙，米色尖頭軟皮低跟鞋，主打一個清爽、知性。

渝南至渝州，差不多80多公里，中間還需轉車，單程至少需要兩個半小時。客車半小時一趟，葉綠至少提前三小時出門。保險起見，葉綠搭最早一班車，即六點半的班車。

幾經轉折，葉綠在十點半到達面試地點。透過玻璃門，葉綠看到公司門臉上的渝州日報LOGO，心里定了定。

葉綠見敲了敲門，從里間單獨隔開的辦公室走出來一個大約三十多的男人，身材瘦削，穿著短袖短褲，拖鞋。男人看了她一眼，“葉綠，進來吧。”

辦公室不大，有二十幾臺電腦，都是連體機，鍵盤也是無線鍵盤，一下就與區縣區分出來了。區縣可沒有哪個單位有這種配置。

葉綠隨男人進入一間會議室。

“請坐，我是柳煜，就是與你在網上溝通的人。”柳煜開門見山。

“柳總，你好。”葉綠臉上掛著得體的笑。

“你不要緊張，隨意。今天周末，我也穿得隨意。”柳煜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公司的情況我也跟你說了。我們是渝州日報下的子公司，對接業務都是市級各大機關單位或者市級大型國企，對人員的綜合素質要求較高。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來。”

“我的教育及工作經歷，想必柳總也很清楚。對于宣傳這塊，也有十幾年的工作經驗，各類新聞稿寫得也比較多，我有信心勝任。”葉綠挺直腰背。

“這樣吧，我們也有我們的程序，就是有個筆試環節，應聘者利用我們提供的資料，按要求寫新聞稿。你看你有沒時間？”

柳煜再三強調只是一個流程，但葉綠明白，這是檢驗應聘者寫作水平的關鍵環節。

“沒問題。”葉綠對自己寫作還是有自信的。

葉綠應柳煜要求打開一臺電腦，登上微信，接收柳煜發過來的文檔。文檔里面的資料比較比，應聘人員要整理出相關資料，并按要求撰寫消息、簡訊、通訊等不同的體裁。雖然看起來文字多，要求也多，但葉綠掃一眼就知道都是最基本的新聞寫作。

不過半小時，葉綠就順利完成四篇新聞稿。

“嗯。可以。一周之內回復你。”柳煜走出辦公室客氣地對葉綠說。

雖然葉綠對自己的寫作有信心，但畢竟是省級媒體，葉綠心里也是忐忑，不過，很快調整好心態，禮貌告辭。

回程路上，葉綠接到母親楊小慧電話。母親沒事是不會給她電話的，當然找電話一定是有事。葉綠皺眉掃了一眼喧鬧的客車，最后還是接了電話。

“小綠啊，你爸想裝修房子，你能不能支持一下啊？不多，十萬。”陽小慧的話里帶著小心翼翼。

小綠沒想到母親上來就獅子大開口。

前年，母親還說就她一個女兒，又結婚了，家里房子沒有裝修的必要。

這會是父親又收攏母親芳心了嗎？

可她現在工作不穩定，婚姻也是七零八碎，這些年存的錢也不過十萬，都給出去了，萬一再遇什么不測，如何是好？

楊小慧見葉綠半天沒吭聲，又補了一句，“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以后都是你的。房子裝修出來，你回來住不也舒服嗎？”

葉綠聞言不禁心里翻了個白眼。

自己要是能在家與他們處得和諧開心，當初何必在外租房住？

父母沒有一天不吵架打架，哪里有家的樣子？自己發奮考上大學的動力不就是為了離開支離破碎的家嗎？這些年，自己與婆婆鬧得再兇，都沒想回家。

家從來都不是她的退路和依靠。

葉綠想到家里那破舊不堪的老房子，終還是不忍心，“我現在工作有變動，先給你五萬，等我工作安定下來，再補五萬。你們也省著花，實用為主。”

楊小慧歡喜地掛了電話，而坐在客車里的葉綠卻是愁腸百結。

離職到主城是肯定的，屆時租房、買家具、廚具等都需要錢；新環境，新的領導同事，人情消費還得升級。

街道旁的茂密枝葉不時擦過車窗玻璃，陽光透射進來打在臉上，熱哄哄的，葉綠閉上眼睛，趕緊屏蔽剛升起的愁緒。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一覺睡到渝南客車站。

葉綠下車，熱氣一涌而上。

渝南小城已是華燈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