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昏黃，風雷陣陣。肥碩的綠葉打著卷紛飛飄落。路上的行上紛紛加快腳步。不一會，豆大的白色雨珠掉落在灰褐色方磚上。縫隙中的灰塵和空氣中的塵埃化為嗆人的氣息，直往鼻子里鉆。

“什么鬼天氣。”葉綠低聲咒罵著。出門時還是晴天麗日，還沒到辦公室就已風雨大作。葉綠用手臂遮住昂貴的后益防曬帽，微閉雙眼，沖過紅綠燈。

今天的辦公室格外熱鬧。常駐工地的同事都回來了。三三兩兩圍著一個辦公桌小聲討論著什么。中午休息時間，公司微信群突發通知：下午兩點半召開職工大會。所有人必須參加。職工大會一般每月一次。可是這個月已經是第二次召開了，而且時間相隔不過幾天。

葉綠用紙巾覆在濕嗒嗒的頭發上，一張接一張。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昨天才去綜合部領的卷紙眼下只剩下一個紙筒，可頭上還在滴水。

辦公室的人漸漸向會議室移動，葉綠也顧不得還在冒水的腦袋，抄起一支筆、一個軟面抄直奔向會議室——晚點可能就沒位置了。她不想搞特殊，引人注目。

頭挨頭，肩擦著肩，除了主席臺，其他三面都圍了一圈藍色和綠色塑料凳。上面全都坐著人。只是塌胸頭耷，目光渙散。

“一天不是會，就是表。形式主義。”腦后有人小聲嘀咕。

葉綠嘴角上彎，轉過身做了一個鬼臉，“老王，小心參你一本。”

“我才不怕。領導都拿我沒得法。”王志軍鼻孔朝天，單眼皮下拉，雙唇抿成一條線。

葉綠現在坐的工位原就是王志軍的。起初老頭還不樂意。每次從工地回來，看到葉綠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葉綠也會來事，看得出老頭心眼并不壞，就是有點小。每次公司放購物券、餐票、電影票，葉綠都會專門跟他打電話通知。主動幫助老頭填報表，打印資料。老頭漸漸敞開心門與葉綠聊天。葉綠也知道老頭是專家庫里的，背后有大樹，看不慣就開懟。

主席臺上三個領導坐得方方正正。余立強面無表情，簡森林眼觀鼻，鼻觀天，一幅與我無關的模樣。賈尚廉兩只眼睛像探照燈，從上至下，從左到右，細細掃視一番，輕啟薄唇：“今天召集大家來，是強調勞動紀律。”場下歪七八倒的隊伍一下立正，葉綠也坐直身子。“前面我們查了一次崗。很多同志遲到，包括一些中干。”場下鴉雀無聲，似乎在等候宣判。葉綠搓了搓手。可賈尚廉又停了。

“故弄玄虛。”腦后又在嘀咕。

賈尚廉的眼睛再次掃了掃靜寂的會場，似乎比較滿意這樣的效果。慢慢合上筆記本，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一派肅穆莊嚴。

“這次只是給大家一個警告。如果再有違反勞動紀律，就按集團相關制度處罰。”

葉綠縮回身子，隊伍瞬間恢復游離狀態。相互間竊竊私語。

田小靜將準備好的考勤制度傳送到每個人手里，并要求會后簽字。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賈尚廉安排綜合部查崗時，一幅公事公辦，嚴劣整頓的模樣，最終還是輕輕落下。或許，賈尚廉一開始就不打算真的整頓，只是做個樣子，表個態。

“我在這里再次警告，那些曠工七八天的同志，再有下次，絕不輕饒。”賈尚廉語氣嚴劣，但聽在葉綠耳朵里只覺得諷刺。

“著急忙慌地叫我們從工地跑回來，就是為了開這個沒意義的會。吃多沒事干！”王志軍怨氣沖天，“噔”一下踢開塑料凳，準備離開。

“工程部的現場代表和項目經理，以后早上八點半到辦公室打卡，九點去工地。晚上五點半回來打卡，六點下班。沒來的按曠工處理。”王志軍剛起身，賈尚廉再次發號施令。

“我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工地了，要是九點去，一天進度都拉不完。”王志軍梗著脖子，臉龐潮紅。

“這是我們幾個領導商量的決議。有什么意見，執行了再說。”賈尚廉沒想到有人敢站出來反對，語氣明顯染霜。

余立強猛吸一口煙，簡森林還是一幅與我無關的樣子。

“這到底誰當家啊？”葉綠瞪大眼睛，一腦門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