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綠在樓梯上就聽到家里傳出的的音樂。又土又俗還噪，讓人難以忽略。

剛進門，熱氣涌來，兒子跟著粘了上來，葉綠連忙推開，“媽媽身上在滴水。”轉身走向陽臺，將同樣滴水的小花傘撐開晾著。陽臺上已晾放了四把傘。雨跡未干。

“專心數。又搞錯了。”公公敲了敲然然的腦袋，轉而有些無奈地看著老伴，“能不能把音樂關了喲？”

“關我啥子事喲？我又沒讓你們聽。”沙發上的葉小蓉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葉綠扯了扯貼在身上的裙子，皺了皺眉。兒子已然忘記剛才母親的拒絕，跟著音樂手舞足蹈起來。葉綠默不作聲，回到房間。從衣柜里翻出一條懷兒子時穿的連衣裙換上。又從衣帽架上找出兩件穿過的短袖和毛巾，準備湊夠一堆，直接扔洗衣機里絞。

“太少了，浪費水。”葉綠嘟噥著，推開鵝黃色兒童房門，打算到孩子房間找一找需要洗的衣物。門一開，一股冷空氣逼來，葉綠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床上睡著一個男人，短袖短褲，沒有蓋被子。明顯高出身體平面的大肚子像一座山峰，隨著鼻腔的呼嚕聲連綿起伏。空調溫度顯示18度。

“感冒了還打這么低的溫度。”葉綠放下衣物，從床里側拉出一條碎花夏涼被蓋在常青身上。又將空調溫度調至26度。

葉綠又從客廳欄桿和沙發上找出幾件常青的臟衣服，一并扔進洗衣機。音樂已經換了，但仍極有穿透性和感染力。兒子趴在婆婆身上盯著手機目不轉睛。葉綠張了張口，還是忍住了。外面下雨微涼，但屋內熱氣不減。餐桌上還擺著晚飯吃剩的菜。味道很大。葉綠吸了口氣，將菜碟端到廚房。

“你不要給我倒了哈。”婆婆支起腦袋，警惕萬分。

“我放冰箱。”葉綠乖順無比。

公婆一向節約，吃剩的飯菜不舍得倒掉。上次，她沒有經過婆婆允許，擅自將晚上吃剩的糖醋白菜倒掉，婆婆將她好一頓訓，“你家有錢得很邁？說倒就倒。都是我種的菜，為啥子給我倒了？節約要從鍋底底開始。”婆婆理論聯系實際，案例結合數據，劈天蓋地，天雷滾滾，直砸得葉綠大氣都不敢喘。

婆婆一通發泄后，葉綠才弱弱地回一句，“專家說，隔夜的蔬菜容易致癌。”

“磚家，哪個磚家。祖祖輩輩都這么吃，哪個得癌了？得癌的都是那些講究的人。”婆婆蠻橫回慫。

從此，沒有婆婆發令，葉綠一律將吃剩的食物放進冰箱。哪怕冰箱已經塞不下。但總能挪一些出來，再裝一些進去。

“媽，你莫要給二娃看手機。”葉綠在廚房聽到常青的聲音，急忙轉到客廳。

“就是，媽，孩子四歲前，視力都沒發育好。這個時候看電視或者手機，對孩子眼睛不好。以后容易得近視。”葉綠見機趕緊上前說理。

“小區那些娃兒一天都抱到手機的。我平時都沒看，只在晚上看下。你們都還管我。那你們自己把娃兒看到嘛。”葉小蓉起身，咬著牙巴說。白眼一個接一個砸向葉綠。但抖音依舊熱鬧喧騰。

“你這個聲音很吵，影響然然學習了嘛。”常青放輕聲音，生怕惹火老娘。

“然然本來就對算術不敏感，你這個音樂聲更讓她分心。”公公也在一邊輕聲哄著。

葉小蓉刮了一眼老公，“我進房間去，免得你們看到我不高興。”

只聽“呯”一聲，婆婆摔上了房間的門。葉綠用手拂了拂胸口，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你吃藥沒得？”葉綠見常青臉色發白，關切地問。

“我晚上去輸了點水。剛睡了一覺。好多了。”常青說著走向陽臺。

“好幾天沒去健身了，我一會兒去海盈跑步。你把二娃看到哈。”常青拿著一把傘準備換鞋。

“都十點多了，今天就算了嘛。“葉綠擔心常青的身體。

“不跑不舒服。出了一身汗或許好得更快。”常青頭也不回地關上門。

夜色迷離。煙籠霧罩。雨水打在陽臺外的芭蕉葉上，清脆欲滴。街上不時一二車輛掠過，掀起一地白浪，打破夜的沉寂，倏爾又落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