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是個很玄幻的詞，南嘉和右燦最親密的時候腦子里想的是自己和他的距離。

南嘉的腦子從小是按著理性思維培養的，凡事講個為什么。

柳枕結合自己活著的經驗覺得感情這東西，弊大于利，背負的多了人就會被束縛住了。而且他堅定的認為，女孩子家家一定不能感情用事！

小時候南嘉養過小寵物，寵物很粘她，南嘉也很喜歡它，但爺爺就會時不時的警告她一番，它喜歡你是因為你喂給它食物。

再后來碰到權科，南嘉覺得小鹿亂撞，飛蛾撲火般的愛上了，但是爺爺告訴他，權科看中的是她的家世，再不濟看中的也是她的美貌。

爺爺偶爾會指著路上的陌生人問南嘉：“你喜歡他嗎？”，南嘉搖頭，爺爺就會語重心長的說：“因為沒有利害關系，所以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所有的喜歡都是有附加條件的，去掉附加條件愛就會消失，所以沒有什么是一層不變的，只有自己！”

近些年南嘉偶爾會質疑爺爺的這種思維模式，但是自己還是不可自拔的陷入了這種循環，凡事都要問個問什么，哪有無緣無故的愛啊！右燦愛她什么？

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后，右燦饜足的趴在枕頭上，只露出一側俊朗的下顎線，南嘉抱著膝蓋靜靜的坐在他旁邊。

“你喜歡我什么？”南嘉問，仿佛問東風的那種不經意，好像也沒指望能得到什么答案，好像還是問自己的多一點，我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歡的呢？

右燦最近熬夜熬的厲害，沾著枕頭就睡著了，但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即便是睡著了也會留一根神經支棱著，聽到南嘉的問話，他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眼皮雙出了新高度：“喜歡你好看，喜歡你好聞，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南嘉沒想到還能聽到答案，淺笑著低頭看他：“你睡啊，不用管我。”

右燦閉著眼睛哼哼了一串短音，兩手支著上半身抬起了頭，他滿臉困倦的樣子加上翹的亂七八糟的頭發，看起來很柔軟，南嘉看愣了，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鼻尖：“我下午睡了一會兒，這會兒不困，你睡吧！”

右燦往前趴了一點，伸手把南嘉的手臂拿開，讓她把兩條腿伸直，自己蹭著趴到了她的腿上，聲音里帶著點沙啞，他揉了揉南嘉的肚子：“能給生個小崽子嗎？”

南嘉摸著他的頭輕輕的笑著說：“我不生，我不會養孩子。”

“你這個女人，真笨，這種時候就應該老老實實的說個好，那樣我會愛死你的。”右燦鼻音濃重的說道。

“那現在呢？我不愿意為你生孩子，你是不是就不愛了？”南嘉問。

右燦抬頭看著她：“你最近怎么了？為什么這么傷感了？”

南嘉一怔，眨了眨眼睛看著他問：“沒有吧，就還是老樣子啊！”

“柳子涵和你不一樣，不要受她荼毒了，你想想看，她一個人活得跟滅絕師太一樣，憑什么對別人的幸福人生指手畫腳。”右燦又趴了回去，他很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南嘉會展露小女生的一面，不爭不搶，連燈光都是柔和溫暖的，這樣抱著她，感覺很舒服。

“滅絕師太是什么？”南嘉問。

“呃，就是一個電視劇里的人物，是個老處女。”右燦回。

“嗯，我想跟你說件事，你現在累不累？要不要睡？要不我明天說也行。”南嘉一副討好的姿態。

右燦隔著衣服捏了捏她的腰，按著床起來了，和南嘉并排靠著床頭。

南嘉還是抱著自己的膝蓋，右燦大咧咧的蜷起一條腿，搭著自己的手臂。

“你坐的像個大爺。”南嘉側頭看了看他，評價道。

右燦沒繃住笑出了聲，他把兩條腿都伸直了，又伸手兜了一下南嘉的下巴問：“這樣行了吧？”

南嘉恬淡的笑了笑。

不知為何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南嘉一時不知從何開口，右燦也不催，靜靜的坐著等。

“要不，你睡吧，你都有黑眼圈了……”

“南嘉”右燦輕輕的叫她。

南嘉再次沉默，靠著床頭按滅了落地燈，室內一下陷入了黑暗，隨著眼睛的適應，慢慢的窗外的月光撒進來了一些

“我生過孩子，跟權科，我沒想要騙你，我也是剛知道。”南嘉小聲的說道。

右燦沒有震驚很久，畢竟已經從柳子涵的嘴里聽到過了，只是他沒料到南嘉會親口說出來，據菲娜的弟弟菲歐說，南嘉前幾天剛做了全身掃描，很緊迫的樣子，她似乎在確定什么，后來菲歐就跟進調查了一下，才知道，南嘉做的所有測試只是為了求證自己是否真的生過孩子。

一個女人生沒生過孩子，連自己都不確定，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右燦當時聽完心里一緊一緊的疼，他知道，柳枕有一萬種方法能讓南嘉忘記這件事，柳枕也有一萬種方法篡改南嘉的人生，所以在這件事里，南嘉是受害者。

“柳韓生的確是我弄死的，權科也是，所以，我是個惡毒的女人，你還要我嗎？”南嘉問。

右燦不知道怎么回答，這些他都知道，只是親口聽南嘉講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想給自己找借口，柳韓生恨我，我給過他機會的，不管他是不是我父親但總歸都是柳家的人，他不該幾次三番的針對我，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想他死，還有權科，他來找我，想跟我重修舊好，還想找回我生的孩子，我怕了，所以我想他死，他們就真的死了，我沒有愧疚，這就是真實的我，可能在醫院的時候我有那么一點怕，但是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后悔。”南嘉像是在說一個故事，徐徐道來，聲音沒什么起伏，她說完靜靜的趴在自己膝蓋上。

“為什么跟我說這些？”黑暗中右燦有些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滄桑不已。

因為什么呢？南嘉自己也有點恍惚，當初有多迫切的瞞著他，如今就有多迫切的想要在他面前刨開自己，你看，我就是這么血淋淋的一個人。

夜很靜，連窗外的蟲鳴都識趣的安靜了下來，南嘉能聽到右燦的呼吸聲，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不僅殘忍還自私，把自己撕開給對方看，看上去是對這段感情的尊重，實則是把壓力都推給了對方，仿佛在說我們的關系你來決定。

從南嘉說分手開始，到現在的坦誠，再結合右燦的性格，她做的滴水不漏，她基本能預測到結局。

“和人類的走私，你有沒有接手？”右燦問。

這就有點超乎預料了，她想談的是他們兩個，不過南嘉還是點了點頭：“柳枕去世前把這條線交給了我。”

右燦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南嘉會這么坦誠，他接著問道：“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能從人類那里得到什么？”

“韓國政大概以為他們貪的不過是錢財，一些身外之物，覺得自己是在為整個族類而戰，兩項一比較，襯托的自己絕世出塵，好像格局大的那個只能是他，你有沒有想過，柳枕是缺錢財的人嗎？或者是權利，他向往嗎？你們應該研究過他，結合他那個人的生平，你想一下，他會圖什么？”南嘉說的很平靜，好像他們在閑話家常。

“他到底圖什么？”右燦問。

“韓國政要的是貓族的穩定，繁榮與否好像顯得虛榮，你不覺得他有些固步自封嗎？就跟人類的清朝末年一樣，所謂天朝上國，呵呵，結局你自己也看到了，不是嗎？八國聯軍啊，柳枕沒讀過他們的歷史，但是他知道，固步自封下去只會自取滅亡，他要的是貓族的繁榮昌盛！憑什么人類可以占據所謂食物鏈的頂端，憑什么人類可以把我們當寵物？就連你建造的那個貓咪主題樂園不也是在討好人類嗎？柳枕想要的是風水輪流轉！”南嘉氣息有些不穩，說道最后她有些激動。

“韓國政要的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清朝有主動侵犯八國嗎？侵略向來沒有道理可談，就是因為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貓島也是，柳枕所謂的走私換取的都是人類的科研機密，他們有的我們也有，即便沒有針鋒相對的一天，起碼大禍來臨時我們有同歸于盡的本事！”南嘉始終說的是柳枕的名字，而不是爺爺，因為在她的心目中，那個人早就超脫了，她對他的仰慕超出了親情。

右燦感覺腦子都麻了，他一直認為的反派原來是有雄心壯志的，韓國政怕貓族被滅了，柳枕想把人類滅了，這，這好像不是一個級別，話說到這里，右燦感覺自己的兒女情長有些不足掛齒，于是兩人就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里。

“生靈法對人類有用嗎？”右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