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黃秋月叫牛大力到方晴家去吃早飯。按照黃秋月的說法，三個人一起吃飯，菜的品種能更豐富些，有益于身體健康。牛大力心里明白，這是老同學關心和照顧自己。

在吃飯時，牛大力感覺方晴對他的態度仍然很冷淡，所以一起打車上班時，他主動和方晴聊了起來。

“方晴，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方晴看著車窗外，沒吱聲。

“方晴，我一會兒到公司就找江董事長，把我們的關系說清楚。”

“你覺得江董事長會相信嗎？”方晴終于開口了。

牛大力回憶了與方晴認識以來，經歷的種種事情，特別是江松泉懷疑他是“潛伏者”，威脅要把他送到公安局時，方晴以女朋友的身份，哭著替他說情，并主動降薪，才讓江松泉手下留情，放了他一馬。

“方晴，我虧欠你的太多了。可是不管江董事長相信還是不相信，我覺得還是應該說，不然你以后可能麻煩越來越多。”

牛大力到了公司，就徑直去了江董事長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著，江松泉正拿著噴壺，低頭澆花，聽見敲門聲，轉身熱情地招呼牛大力進來。

牛大力進門后，隨手把門關上。江松泉面帶微笑，沖著牛大力晃了晃手里的噴壺，示意讓他來澆花。

牛大力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江松泉面前，接過噴壺，仔細地澆起了花。

“大力，你知道這些是什么花嗎？”

牛大力小時候，父母工作忙，也沒什么生活情趣，所以家里沒養過花，可是他在學校見過江松泉養的這種花，聽同學說叫君子蘭。

“君子蘭。”

“你知道君子蘭的來歷嗎？”

牛大力停止了澆花，心想今天江松泉有點不同尋常，又是讓他幫忙澆花，又問他君子蘭的來歷，不像以前見面就和他談工作。

“江董事長，我家里沒養過花，我也不懂花。”

江松泉指了一下沙發，然后和牛大力各自坐到兩個相向的單人沙發上，講起了君子蘭的歷史。

君子蘭是我國CC市的市花。1932年日本扶植清朝末代皇帝溥儀在東北建立了偽滿洲國，為了慶祝所謂的“開國慶典”，把日本的皇室用花君子蘭，由日本引入了中國。當時君子蘭在溥儀的花園里栽培，被稱為“御花”。

1984年君子蘭被選為CC市的市花后，當地政府提出發展“窗臺經濟”，號召家家戶戶都要養三盆至五盆君子蘭。改革開放初期，老百姓追逐財富的熱情高漲，遇到致富機會喜歡一擁而上，于是出現對君子蘭的炒作、搶購和囤貨。

當時珍品君子蘭的市價超過萬元甚至十萬元，價格是普通百姓年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君子蘭被稱為“綠色金條”。1986年當地政府采取行政手段抑制超高的君子蘭價格，君子蘭花價應聲而降，貶值約99%，很多家庭因此血本無歸，甚至負債累累，史稱“君子蘭事件”。

牛大力剛開始還饒有興致地聽著，以為江松泉心情好，有了閑情逸致，和他閑聊天，當聽到“君子蘭事件”，他才恍然大悟，江松泉這是“借花喻人”敲打他。

昨天方晴那番話的意思和江松泉的意思其實一樣，但江松泉這么彎彎繞繞地說，就讓牛大力產生了逆反心理。

“江董事長，我知道自己沒什么真本事！”

“大力，你不能這么說。我覺得你是可造之材，所以才讓你來我們好味達。”

牛大力覺得這是江松泉給他一巴掌，又塞個甜棗，根本不領情。

“江董事長，你是看在方晴的面子，才讓我來好味達的，但我和方晴不是真情侶。”

牛大力說完這句話，以為江松泉會很吃驚，沒想到江松泉卻笑了起來。

“其實，你眼睛受傷住院，我去看望你時，就看出來了。怎么說我也是過來人，你們之間的眼神和肢體動作，根本就不像情侶。”

牛大力聽完江松泉的話，自己卻大吃一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松泉明知道他和方晴不是情侶，上次懷疑他是“潛伏者”時，為什么不把他送到公安局。

“江董事長，您知道我和方晴不是情侶，為什么還這么照顧我？”

江董事長突然嚴肅起來，目光凜然地看著牛大力。

“牛大力，我不會因為你是方晴的男朋友而照顧你。我兩次讓你來好味達，是因為我認為你是可造之才。”

牛大力有點糊涂了，剛才江松泉把他比作有名無實、價格虛高的君子蘭，接著又反復強調他是可造之才，他現在不知道自己在江松泉眼里到底幾斤幾兩，價值如何？

“江董事長，其實我對鹵制食品的加工制作不太了解，只是掌握一些香料知識和鹵水配方。”

“大力，我看重的是你的勇氣和在壓力之下發揮出的智慧。那次我們公司晚宴上，在高師傅和楊師傅都折戟的情況下，你勇敢上臺迎接挑戰。當通過常規手段，無法分辨兩瓶花椒的年份時，面對丁會長的奚落和整個大廳觀眾的目光，你能想到把花椒揉碎，按到眼睛上，以眼睛的痛感來分辨。你的這種勇氣和智慧是難能可貴的。”

牛大力沒想到自己和方晴編造的“謊言”，被江松泉輕易識破，更沒想到自己那次的“魯莽”行為，讓江松泉認定他是可造之才。

牛大力既覺得江松泉目光如炬、閱歷豐富，自己和方晴在他面前的表演，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又覺得江松泉有眼無珠、頭腦糊涂，因為他認為自己根本不是江松泉眼中的什么可造之才。

“江董事長，您太高看我了。”

“你是真金還是頑石，時間會給出答案。現在秘制鹵豬蹄、‘一爪鮮’鹵雞爪和‘半步顛’鹵花生的銷售量都非常好，整個大安省的鹵味食品銷量也恢復正常。我們公司暫時就主打這三樣產品，所以你可以有時間全面學習鹵味食品加工制作。”

牛大力心情復雜地走出江松泉的辦公室，從五樓下到四樓，來到人力部辦公室，告訴小胡他同意《競業協議》的內容，想現在簽署。

小胡給他打印了兩份《競業協議》，牛大力認真簽好字，又按了手印。小胡告訴他，等《競業協議》讓江董事長簽了字，加蓋完公司印章，再他取走自己那份。

牛大力回到鹵味研發工作間，見四個學徒在熬制鹵水，楊師傅沒在。

“楊師傅去哪了？”

“我們早上就沒見他。”宋成說道。

牛大力看一眼掛鐘，九點半了，心里覺得奇怪，按說楊師傅有什么事不能來公司，會給自己打電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