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你眼睛還疼嗎？”江松泉握著牛大力的手，親切地說。

“今天早上就不疼，醫生說還得在醫院觀察幾天?！?

“我代表公司來看望你，給你拿了些對眼睛有益處的營養品，你住院的一切費用，我們公司負責，另外這兩萬塊錢是我們公司給你的慰問金?！苯扇褍扇f塊放到牛大力手里。

“江董事長，這兩萬塊錢我不能要，您幫我付醫藥費，我就非常感謝了。我把花椒放到眼睛里，是我自愿的，再說我已經拿了丁會長的獎金?！迸４罅φf完，把手里的錢又推到江松泉手里。

“大力，話不能這么說。你在昨天晚宴上不惜弄傷眼睛，答對了丁會長的考題，不僅保住了我們公司的顏面，而且給我們新成立的鹵味食品開發團隊提高了士氣，雖然如果昨天沒人能答對丁會長的考題，我們依然會堅持原來的決策，但是那樣的話，團隊士氣肯定會受到很大影響，對我們公司鹵味食品業務的推進非常不利。你可以說是我們公司的貴人和恩人。這些錢真的不算什么？”

“江董事長，我昨晚上臺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您最后那段精彩講話的感染，覺得您不怕困難，不畏挫折，我很敬佩您。你們公司承擔了我的醫藥費，醫生也說我的眼睛問題不大，而且我已經拿了丁會長的獎金，所以這兩萬塊錢我確實不能要?！?

“這樣吧，你是方晴的男朋友，這兩萬塊錢我就交給方晴，讓她先替你保管。”江松泉轉身，把錢交到方晴手里。

“江董事長，這錢我拿著不合適?！狈角鐚擂蔚卣f。

牛大力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再說什么才能拒絕江松泉的錢。

“有什么不合適的？！女人替男朋友和老公管錢不是正常嗎？！老江和我處對象時，就把錢交給我了。”牛大力聽到是剛才方晴介紹過的，江松泉夫人蘇蘭的聲音。

“我太太蘇蘭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我雖然在公司職務比她高，但家務事，我都聽她的?！?

“大力，這錢就交給方晴了。前兩天吳知非還和我提起，說方晴交了男朋友，已經住在了一起。我還擔心方晴年輕，找的男朋友不一定靠譜，看到你昨晚的表現，我就放心了。你是個勇敢有擔當的男人，將來也一定是個好丈夫?，F在的年輕人對待感情都不認真，今天愛得火熱住在一起，明天又分手了。我和老江都認為，我們公司的中層干部必須是對感情認真，對家庭負責的人。你想呀，對感情對家庭都不認真、不忠誠的人，能對工作認真對企業忠誠嗎？！”蘇蘭邊說邊看著方晴。

“方晴是個好姑娘，工作認真有拼勁兒，性格內斂要強，不是亂交男朋友的女孩兒。這次選她擔任食品研究院的負責人，原先我有顧慮，后來覺得你和吳知非說得也對，雖然她不懂鹵味食品研發，但要給年輕人學習和嘗試的機會，想當年我們對堅果果干的生意也是一竅不通，不也把企業干起來了嗎！所以，我對方晴負責食品研究院就有信心了，而且現在方晴有大力這樣一個懂香料的男朋友，我不但有信心，而且確信我們好味達一定會成為鹵味休閑食品領域的后起之秀。”江松泉對著蘇蘭說完，又看向方晴。

“我一定不辜負江董事長和蘇總經理的信任！”方晴立即表態，心里卻想那晚吳知非邀請牛大力參加公司晚宴，第二天還讓杜芙蓉住到我隔壁盯梢。正好牛大力沒地方住，我以為和他達成協議，暫時讓他住在書房，等他陪我參加完晚宴，就讓他搬走，以后別人問起，就說兩人不合適，分手了。沒想到牛大力這個大傻子，在晚宴上高調亮相，展現出對香料品鑒的本領，還把自己眼睛弄傷了，讓他出院以后就搬走，實在說不過去。這個大傻子真煩人。

“方晴的工作能力沒問題，就是還年輕，而且有點強勢自我，我擔心她感情不穩定，以后因為婚戀問題影響工作。去年我給她介紹過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她和人家見了一面，就不理人家了，那可是我們公司重要經銷商的兒子，最后弄得公司很被動，影響了很長一定時間的銷售額。”蘇蘭越說越生氣。

“那事兒你就別提了，現在不是銷售渠道都正常了嗎。方晴很能干，以后會為我們公司創造更大的價值。我們的女兒要是能像方晴一樣，喜歡公司的經營管理就好。”江松泉為了維護方晴，轉移了話題。

“那還不是你慣著露露，讓她出國學習音樂，我成天見不著她，害我擔心?！碧K蘭提起女兒江白露，唉聲嘆氣。

“行啦！你別嘮叨了，咱們走吧，讓大力好好休息。方晴，你也不用送我們，大力眼睛不方便，你好好照顧她吧。”

牛大力又在醫院住了一天就嚷著要出院。方晴了解他在單位工作的處境，和醫生溝通后，也認為牛大力可以先出院，以后再來復查。于是和醫生約好下午二點來給牛大力眼睛拆紗布。

“小伙子，我剛給你拆下紗布后，你不要馬上睜開眼睛，要慢慢睜開，讓你的眼睛逐漸適應光線?！敝心昴嗅t生耐心地對牛大力說。

“我知道了，大夫。可我牛大力是牛眼，眼睛大，容易漏光。”牛大力一點不緊張，和醫生開起來玩笑。

牛大力感覺眼睛上的紗布被揭開，上眼瞼透進了光，眼皮有點酸澀沉重。牛大力輕輕吐了一口氣，慢慢睜開被紗布遮了三天的雙眼，面前是一個五十多歲、花白頭發的男醫生。

“你看看你女朋友?！蹦嗅t生溫和地說。

牛大力看向醫生旁邊的方晴，方晴原來的披肩長發扎成了馬尾辮，額前的頭發攏到了后面，左額角那小塊淡紅色胎記更加顯眼了，長長的睫毛下美麗的大眼睛有些疲憊，高挺的鼻梁瑩潔如玉，秀氣的鼻頭上有幾滴汗珠，微翹的小嘴有些蒼白。

牛大力注視著方晴幽深的黑色大眼睛，方晴尷尬地底下頭。

“方晴，經過那天晚宴，咱們可以說是患難之交了，你實話和我說，你的大雙眼皮是后割的嗎？”

“你一輩子眼睛纏紗布吧！”方晴抬起頭，怒視著牛大力說。幾年后方晴為了自己今天說的這句深深地后悔。

“我就知道這年頭說實話惹人討厭?！迸４罅聪蛏磉呂嬷鞓返呐o士。

回到“家”，牛大力發現書房多了一張折疊床，心想方晴雖然平時臉冷話狠，其實是個挺熱心善良的人。

牛大力和方晴吃完晚飯，方晴把江松泉交給她兩萬塊錢放到餐桌上推給牛大力。

“這兩萬塊錢是你的，你自己收著吧。”

“我都說了，這錢我不能拿，你幫我退給將江董事長。對了，我那晚得了一萬塊錢獎金，一會我把西裝錢給你?！?

“西裝錢不用給我，反正我也是請人擦玻璃，你有時間，閑著也是閑著，擦擦玻璃還能鍛煉身體。江董事長給你的兩萬塊錢，他肯定不會收回去，你還是拿著吧?！?

“要不這樣吧，這兩萬塊錢還是你拿著，就算我在你書房借住的房租和日常的伙食費。”

牛大力心想自己現在手頭有些錢，可以自己租房子，在方晴書房里住也不舒服，受拘束，方晴還總發脾氣，但是在安東找個適合自己的房子挺費勁。目前自己主要還得忙工作，多跑客戶多辦卡，爭取今年轉正，只能暫時忍忍，繼續寄人籬下。

“那好吧?！狈角缧睦镆埠軣o奈，這樣下去，真不知道牛大力什么時候才能搬走。雖然他住進來以后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良企圖，品行很端正，但畢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太方便?？墒撬麆偝鲈壕捅浦嶙撸舱f不過去，還是先忙公司棘手的工作，以后遇到合適時機再說或者他交了女朋友，自己就搬走了。

牛大力回書房前，杜芙蓉送來了些藍莓、火龍果等對眼睛有益處的水果，并表示對牛大力非常敬佩。牛大力心里覺得，杜芙蓉雖然受吳知非指使監視方晴和自己，惹人討厭，不過可能她也有難言的苦衷，年輕人在職場打拼都不容易，有的人選擇走捷徑，可能誤入歧途，最后身敗名裂。牛大力有些替杜芙惋惜和擔心。

第二天，牛大力剛到單位就接到楊大志的電話，楊大志說晚上請他吃飯，補補營養、敘敘舊。下班后，牛大力來到了約定的一家私房菜館，看到楊大志已經在座位上等他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大力，這第一杯酒祝賀你那天晚宴技驚四座，一鳴驚人！”楊大志說著仰頭把一杯白酒干了。

“我這算什么一鳴驚人，我當時就是腦袋被驢踢了，現在我都有點后悔了。”牛大力把手里的一杯啤酒干了。牛大力平時不太喝酒，又是眼睛受傷才出院，所以就選了啤酒。

“大力呀，不是我說你，你的花崗巖腦袋是應該被驢踢幾下。你怎么能還是過去的學生思維，黑白分明，以對錯來看待事情呢？！成年人要以利益為出發點，做事情要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

“可是事情就是有是非對錯之分呀？”

“是非對錯！哼，你有錢了，你當官說話算了，即使你說的是錯的、做的是錯的，你也是對！誰敢說你不對？！現實社會就是這樣，大力，你的思想太單純了?！?

“這世界總是有一定的規則，要講道理的?！?

“什么道理規則！金錢和權力就是道理和規則。難怪你在大安銀行工作了四年還是勞務工?！睏畲笾驹秸f越不客氣。

“我還是勞務工是因為我的業績不好。”牛大力耷拉著腦袋說。

“你不要只看這些表面現象，你們單位所有的勞務工轉正都是憑業績的？關鍵時刻就得走門路、托關系、使手段。這年頭人太老實了，就會吃虧，就是傻子！”

“你說的道理我也明白，可是我做不出來呀?！?

“為什么別人能做出來，你做不出來？”

“我也說不清楚。你和黃秋月現在怎么樣了？啥時候結婚？”牛大力覺得和楊大志有點話不投機，就問起楊大志的個人問題。牛大力和楊大志、黃秋月都是高中同班同學，楊大志在高中就追到了黃秋月。

“也就那樣吧，都和她處對象處十年了，還能有什么激情和浪漫。她現在是小學英語老師，成天忙著學校的事，有點業余時間還復習準備考研。我們的家庭條件都不好，想趁著年輕，先打拼事業。你那個女朋友方晴不錯呀，又漂亮又有能力。”

“我和她認識時間不長?！迸４罅]和楊大志說明自己和方晴的真實關系，是考慮到楊大志和方晴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行業，應該有不少共同認識的人，如果楊大志知道真實情況，一旦和別人說漏了嘴，可能對方晴不利。

接下來他們又聊了些高中時候的往事和一些同學的情況。結賬時服務員拿來的賬單顯示消費560元，楊大志讓服務員開發票，發票金額寫1260元，單位名頭寫“新味芳食品有限公司”，楊大力按實際消費金額和給飯店的稅點錢付了賬。

楊大志非要打車給牛大力送到家，在小區門口臨別時，楊大志摟住牛大力的脖子，語重心長地說：“哥們，我們都是從小縣城到安東這個大城市的，咱們必須要在安東立足，努力出人頭地，不能讓瞧不起。人要懂得抓住機遇，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順勢而為，乘勢而上。前幾天我和你說的那個廣告代言的事，你再考慮考慮，如果想明白了，想按照我說的做，你就給我打電話?！?

牛大力感謝了老朋友楊大志的盛情款待，看著楊大志坐著出租車離開。牛大力此時心里就清楚，自己不會給楊大志打那個電話，但牛大力想不到今天晚上他發現了以后影響他一輩子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