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不自量力！”方晴用手捅了一下牛大力，小聲說道。

自從上次公司晚宴上牛大力一鳴驚人以后，方晴知道了牛大力確實對香料有些了解，可是鹵味食品的研發和制作不是簡單的事兒，需要大量的知識和長期的實踐經驗，所以她不相信牛大力對鹵味食品能有什么真知灼見，她也不希望牛大力卷入自己公司的事兒。

“我覺得可以用五香鹵水為基礎，融合辣香鹵水的輔料，在加入一味香料。”牛大力沒有理會方晴。

剛才腳趾的痛和方晴頭發的香，讓牛大力的腦袋突然開竅了，不能在辣香味鹵鴨脖和五香味鹵鴨脖中，進行非此即彼的選擇。如果選擇辣香味鹵鴨脖，滿足了吳總監和馬副行長的要求，但是會得罪方晴。原來自己的想法低估了方晴捍衛她自己權力的決心和摧殘我羸弱肉體的無情?？墒沁x擇五香味鹵鴨脖，方晴是滿意了，我可以繼續干信用卡客戶經理，但就怕以后馬副行長給自己穿小鞋，所以必須另辟蹊徑，引入變量。

“什么香料？”江董事長好奇地問道。

“多香果。”

“我聽說過多香果，可那是西方人用于腌肉或烘焙食物的香料，我們中餐里很少用?！睏顜煾狄苫蟮卣f。

“楊師傅果然見多識廣。多香果主產地為南美洲的牙買加，所以也被稱為‘牙買加胡椒’，它的味道類似丁香、肉桂、胡椒和肉豆蔻等多種混合香料的芳香氣味，所以被稱為‘多香果’?！?

“你吃過用多香果做的鹵鴨脖？”高師傅問道。

“沒有。”

楊師傅和高師傅都笑著搖了搖頭，馬副行長嘆了口氣。

“大力，那你憑什么說可以在鹵鴨脖中用到多香果？”吳總監有點生氣地問道。

“我雖然沒吃過加入多香果的鹵鴨脖，不過我父親當廚師時，他有個同事曾說過，他的父親當年在西餐廳做廚師，有次在家里鹵鴨脖時放了些多香果，鹵出來的鴨脖味道非常好，讓他念念不忘?！?

牛大力介紹多香果的那部分內容源于《香味大典》的記載，他父親的那段內容卻是臨時杜撰的。

“既然多香果用于鹵鴨脖味道那么好，現在為什么沒有被廣泛應用？”方晴質疑道。

“因為我父親的同事的父親是西餐廚師，西方人不習慣吃鴨脖，后來咱們的社會環境又比較封閉，所以多香果在咱們的餐飲中應用很少。”牛大力都有點佩服自己編故事的能力，而且領悟到“痛苦是智慧的源泉”，方晴剛才那一腳讓自己的腦袋開竅了不少。

大家都看向江董事長。江董事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放下茶杯，整理了下襯衫的領子，抬起手摸著下巴，仔細地端詳牛大力的臉，就像以前不認識牛大力一樣。

餐廳里異常安靜，好像所有人的呼吸都暫停了，大家都看向牛大力。牛大力非常緊張，想用手把餐盤上的筷子擺正，不小心把一根筷子碰到了地上。啪一聲，所有人都一哆嗦，長長吐了一口氣。

“大力，我要謝謝你！”江董事長開口說道。

大家又看向江董事長。牛大力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你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以前我還有方晴和兩位技師師傅，都是在傳統的鹵味味道中進行選擇，只想到采用普通的香料，制作辣香、五香、麻香等味道的鹵味食品，雖然通過香料比例的變化，也有部分創新，但是沒有大的突破。現在我們的社會開放了，貿易便利了，購買國外的香料應該很容易。消費者的口味也越來越多元化和國際化，我們為什么不能大膽采用歐洲、南美洲、東南亞甚至非洲的香料，創造出新的鹵味味道。那樣的話，我們就與其他鹵味食品生產商形成了差異化競爭，我們就不用采用低價策略打開市場和擴大市場份額?！苯麻L兩眼放光，越說越興奮。

在座好味達公司的其他人也恍然大悟，開心地笑了起來。

“看來我沒白用杯子砸你的腦袋。”方晴小聲地對牛大力說道。

“我的智慧不是你用杯子砸出來的，是你用高跟鞋踩出來的?！迸４罅π睦镎f：還有你頭發的香味引出來。

“可惜你只有二十個腳趾頭?！狈角缯f完，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大力為我們好味達公司做了這么大的貢獻，我覺得我決定加強與大安銀行的合作，其他的股東和高管都不會有什么意見吧?！苯麻L說道。

晚宴結束后，方晴開車載著牛大力離開好味達公司，問牛大力需不要去醫院看看腳。牛大力感覺腳趾頭不疼了，就說沒什么事。于是方晴帶著牛大力去購物商場，給牛大力買了一雙新皮鞋。牛大力一方面感嘆窮有窮的好處，幸虧自己穿的是一雙春秋款的厚皮鞋，如果自己有錢，買了夏季款的皮鞋，今天自己這個腳趾頭就得遭殃了；另一方面感嘆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知識能讓滅絕師太變成小白兔。

第二天牛大力穿著新皮鞋剛到單位，就被劉主任叫到辦公室。劉主任已經聽馬副行長說了昨晚牛大力的精彩表現，所以對牛大力大大地表揚了一番，并且告訴牛大力今天可以早點下班回家休息。

牛大力回到辦公室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楊大志就打來了電話。楊大志說想讓牛大力約方晴和何青青，大家周末一起去爬山。大家都是年輕人，而且都是外地的，應該平時多聯系多聚聚。牛大力覺得有道理，就答應了下來。

牛大力又想起應該請杜芙蓉吃個飯，雖然方晴說過讓自己少和杜芙蓉接觸，可牛大力覺得畢竟杜芙蓉給自己買了治燙傷的藥，所以應該有所表示。牛大力向會計部的李強打聽到杜芙蓉的手機號碼，就給杜芙蓉打了電話。

杜芙蓉推辭了一番，最后才答應下來。牛大力讓杜芙蓉選餐廳，杜芙蓉說了一個餐廳名字，牛大力沒聽說過，杜芙蓉說晚上開車來接牛大力。

“大力，這家餐廳你以前沒來過？”杜芙蓉微笑著問牛大力。

“我吃西餐比較少。”牛大力心想，這么高檔的餐廳我平時哪消費得起，杜芙蓉真是不客氣，看來我今天的錢包要失血了。

“我比較喜歡吃西餐。”

“那你幫我點餐吧?！迸４罅ε伦约狐c錯了出丑。

杜芙蓉點了兩份牛排套餐，牛大力看著盤子里帶血絲的牛排直反胃。

“它家的牛排不錯，你嘗嘗?！?

“你們這樣的高級白領為什么都喜歡吃西餐？我這個小縣城出來的金融民工，有點吃不習慣?！迸４罅叡孔镜厍兄Ｅ?，邊尋找話題。

“我家是農村的。西餐講究營養搭配，用料考究，挺好的?！?

“你是農村出來的，畢業幾年就當上了財務部經理，你真優秀?！迸４罅Χ跑饺氐奶拐\有點意外。

“我可不優秀。我知道很多人包括方晴都瞧不起我?！?

“不會吧，方晴對你評價挺高的?！迸４罅榱瞬蛔屃奶鞂擂危f了謊話。

“大力，你不用騙我。方晴應該和你說過我是怎么當上財務部經理的。”

“她好像沒說過。方晴被安排負責食品研究院，你接任她很正常呀?！?

“大力，我不傻。我搬到方晴家隔壁后，你們一直對我很冷淡?！倍跑饺乜粗４罅Φ难劬φf。

“方晴的性格就那樣，她對我也冷淡?！?

“你別騙我了。女人的直覺非常準，方晴一定和你說過我和吳知非的關系?！?

“你不就是吳知非的下屬嗎？”牛大力有點后悔請杜芙蓉吃飯了。

“我還是她的情人?！?

牛大力看著杜芙蓉手腕上那條漂亮的心型掛墜手鏈有點刺眼。

“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牛大力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大了。

“因為我沒有朋友，沒有可以說心里話的人。我覺得你人不錯，可以信賴。”

“芙蓉，你為什么做要吳知非的情人？”牛大力覺得自己和杜芙蓉說話也應該直接一點。

“因為我需要錢?！?

“你年輕又漂亮，還有學歷，想賺錢也不太難呀?！?

“我不如方晴聰明能干，而且我從小母親常年臥病在床，上大學時我父親借錢種香菇，香菇大棚發生了火災，家里欠了很多錢。”

“你可以找個男朋友結婚，兩個人一起奮斗?！?

“我在大學時交了一個男朋友，他父母是知識分子，知道我家的情況后，就讓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杜芙蓉的眼圈有點泛紅。

“那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現在我家里的債已經還完了，我想在好味達公司再干幾年，多攢點錢，然后帶著父母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小城市開個服裝店。”

“你以后還打算結婚嗎？”

“我對男人死心了。以后我有了錢會資助幾個家庭困難的孩子上學?！?

“芙蓉，我問你個嚴肅的事兒，將來在你的葬禮上，你希望你的親人朋友同事如何評價你的為人和一生？”牛大力覺得杜芙蓉是個挺坦誠的人，所以想問問她對這個問題的想法。

“我希望了解我的某個人，說杜芙蓉這輩子愛過、恨過、迷茫過、清醒過、墮落過、努力過，杜芙蓉熱愛養育她的父母，感謝幫助過她的人，原諒傷害過她的人，理解瞧不起她的人，杜芙蓉是個平凡但心中有愛的人。”杜芙蓉剛聽到牛大力的問題微微一愣，思考了一會，越說越激動，最后淚流滿面。

牛大力不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記得杜芙蓉說有事先走了。牛大力叫服務員結賬，服務員說剛才那位女士已經結了賬。

晚上牛大力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和方晴還有楊大志、何青青去爬山，四個人爬到山頂，看見杜芙蓉穿著潔白的婚紗，正和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舉行婚禮。英俊的年輕男子想要給杜芙蓉的手指戴上戒指，杜芙蓉突然站立不穩，摔向山崖。牛大力奮力跑過去，緊緊抓住杜芙蓉的手腕，杜芙蓉懸在懸崖邊，并沒有驚慌喊叫，而是沖著牛大力微笑，牛大力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純潔和幸福的笑容。牛大力想把杜芙蓉拉上來，可感覺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消失，馬上要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