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次加滿水后,林曉靜一直拿著茶杯,畢竟不像家里或公司里面有茶臺、茶具,酒店里面就提供一個帶把的茶杯,直接放茶葉沖泡即可,林曉靜聽著吳辰峰講往事,雙手捧著茶杯,通過熱水在溫暖著自己的手。
吳辰峰接著講:“我接過他遞給我的照片,第一張,上面居然是我妹妹,吳辰巧。我看到第一張照片就冒冷汗了,我問他:‘你要干嘛?’,那個時候我是真的相信他會做出一些什么事情了。他回答說:‘別急,看看后面的,我慢慢和你說。’,我接著翻照片,第二張是我媽媽的照片,第三張是我家房子的照片,第四張是我爸爸上班地方的照片,第五張是他和一個微胖的男人的照片,那個男人看上去不像個好人。看完照片我真的驚出一身冷汗,我又問了一句:‘你想干什么?我們之間的事情,你給我看我家人照片干什么?’,這個家伙居然毫無波瀾的說了一段話:‘前面幾張照片我不用多說了,你都認(rèn)識,我和你介紹一下最后一張照片上的人吧,這個人,勢力挺大的,九幾年被判了死刑,現(xiàn)在也照樣活得好好的,我管他叫大哥,我們在一起吃喝玩樂,我有什么不好解決的事情他會替我解決,前面幾張照就是他安排人去調(diào)查后拍的,他問我是不是要解決一下這件事情,我說暫時還不用,我想先給你一個機會,你看,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我給你機會,希望你好好珍惜,不然的話,有些意外事情的制造,對于我這個大哥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什么大哥?我和他在一起十多年了,我居然不知道!”林曉靜手微微有點顫抖,然后問了吳辰峰一句。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哥,但是看上去不像好人,我覺得應(yīng)該是社會上的混子什么的,直到前幾年我看了新聞,猛然回想起來,我驚的背脊發(fā)涼,原來他最后一張照片上就是那個惡霸,還好這樣的惡霸已經(jīng)被鏟除,不會再為禍人間!”吳辰峰說。
“他居然有這樣的社會關(guān)系!”林曉靜說。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那個時候他就是一個紈绔子弟!”吳辰峰說。
“所以你就選擇了妥協(xié)?”林曉靜問。
“當(dāng)時我沒有,雖然心里有點害怕,但是我還真的不相信他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畢竟我們是法治社會,但是我想錯了,他不做違法的事情,不代表他就沒有辦法讓我崩潰。那天我離開的時候他還不忘挖苦我一句:‘咖啡我請你了,畢竟上百塊錢的咖啡,讓你出錢你也出不起!’真的是殺人誅心啊!但是我選擇不理他。我的青春歲月接受的事物太美好,讓我覺得人心不應(yīng)該是那么的黑暗,我對李銘心里還存有一絲希望,我覺得他也是上過大學(xué)的人,不應(yīng)該會無法無天,后來的事實證明,有文化的流氓,讓人真的無法回避,他不是那種一上來就打打殺殺大吼大叫的流氓,如果是,那還好對付了,事實證明,他是一個會全盤考慮的流氓,這個從后來他把生意做大也能看出來了。國慶假期后,他又找我,他說:‘你居然對我上次的警告無動于衷,那好,上次那個咖啡廳,我再給你看點東西。’我去了,還是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男子拉扯我妹妹,然后他說:‘你妹妹在財經(jīng)大學(xué),我告訴你,我給你一天時間思考清楚,不然下次的照片可不單單只是這樣的!’”
林曉靜目光開始呆滯,他不相信這十多年,自己的枕邊人會在十多年前做過這樣的事情。
“那天晚上,你回家后,我接到了妹妹的電話,她和我說,那天早上在學(xué)校里面有個陌生男子拉扯她,說認(rèn)識她,要她和他出去玩,她使勁才掙脫了,心里很害怕。我只能安慰她說,沒事,應(yīng)該是認(rèn)錯人了,學(xué)校有保安,以后如果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告訴學(xué)校,學(xué)校會處理。第二天,我在超市上班,接到我媽媽的電話,她告訴我說我爸爸在前一天下午上班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胳膊,去醫(yī)院上了夾板。我當(dāng)時真的害怕了,我一個人去換衣間里面坐著,糾結(jié)了許久,外面的銷售經(jīng)理一直找我沒找到,雖然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戒煙了,但是在那短短的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又抽了一包煙,最后撥通了李銘的電話,我告訴他:‘我可以放棄曉靜,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他居然恬不知恥的回答:‘你早應(yīng)該想通了,我都給你這么長時間了,也不在乎在多給點時間,不過越快越好,12月前了結(jié)!’。那天我打電話告訴你超市太忙了,來不及回去做飯了,讓你別等我直接回家,其實那天晚上,我回去住哪里后,一個人買了酒,喝了個大醉,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又去超市上班了。”
林曉靜的淚水又開始清潤了眼睛:“這些事情為什么你當(dāng)時不和我說?”
“唉,就像我一直說的,我當(dāng)時太年輕,總以為自己能抗下所有事情,現(xiàn)在回想起來,是我太傻,嘗試著自己做決定,然后傷害了身邊的人,那天后,我看到了張學(xué)友演唱會的宣傳海報,我想起自己也曾經(jīng)說過,要帶你去聽一次演唱會,所以買了門票,我選擇了在最浪漫的夜晚結(jié)束我們的感情,希望能夠留下美好的回憶。”吳辰峰說。
“你以為的美好回憶,你知道你給我?guī)砹耸裁磫幔咳绻麜r光倒轉(zhuǎn),你選擇和我說出來這些事情,我可以和家里說,雖然那個時候家里已經(jīng)比不上李銘他們家,但是還是能有解決辦法啊,這些事情放到他爸爸那里,我就不信解決不了,可是你呢?你選擇一個人承擔(dān),你承擔(dān)下來了嗎?你自己做決定,你就是協(xié)助毀了我的那個劊子手!”林曉靜忽然有些情緒激動。
“曉靜,對不起,如果有機會,我愿意去彌補!”吳辰峰說。
“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他才是始作俑者!你也不應(yīng)該說對不起!”林曉靜說。
“最后,終歸還是他贏了,他達到了他的目的,我們分開了,他最后得到了你!最終我沒能實現(xiàn)陪伴你從校服到婚紗,從愛情到親情的心愿!”吳辰峰問。
沉默,是希望過往傷痛的慢慢愈合,卻不想,越是沉默,心里卻越痛。
沉默良久,吳辰峰開始說話:“曉靜,我可以問問最后你是怎么選擇嫁給了李銘的呢?”
林曉靜這段時間一直低著頭,看著茶杯里面的茶沉茶浮,思緒也在回蕩著這十多年的歲月,聽到吳辰峰的聲音,才抬起頭,看著吳辰峰,緩緩說到:“稀里糊涂,但是我確定,當(dāng)初嫁給他,絕對不是因為愛。”
“曉靜……”吳辰峰欲言又止。
“你和我說了你的故事,我也可以和你說說我的故事。”林曉靜回答。
吳辰峰沒有說話,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微微側(cè)了身子,看著林曉靜。
“那天晚上,從演唱會回我家的路上,一路是那么開心,直到你說了一句:我們分手吧,我當(dāng)時以為你開玩笑,沒想到你那么決絕,居然轉(zhuǎn)身就走了,我痛哭流涕的回到家中,說實話,我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一切都那么突然,仿佛從一個高樓上瞬間掉落了深淵,黑暗、無助朝我襲來,我媽媽正在家里看著電視,看見我哭著回來很擔(dān)心,問我發(fā)生了什么,我和他講了你的所作所為,她就和我說:‘我和你說過,我看著那個小伙子就不行,你偏不聽我的話,我告訴你,我給了她一筆錢,條件就是讓他離開你,那筆錢足夠他在昆明買一套房了,你就忘了他吧!’,我當(dāng)時是怎么都不相信的,可是后來的日子里,我的媽媽一直重復(fù)一直重復(fù),我開始相信了。”林曉靜低著頭輕聲細(xì)語的說著。
“人總是這樣,一個謊言說的次數(shù)多了,自己也信了,身邊的聽眾也信了,本來不信的聽眾也會開始說服自己相信,就仿佛慢慢的,這個人被周圍的人給帶上了一個面具,這個面具帶的久了,就摘不下了,而今天,你就是那個剝皮的人,徹底的把這個面具從我的臉上一把扯下,我抵抗過,可是最終還是被你扯下了,我的臉上布滿了傷痕,這些傷痕,都是我?guī)е婢叩臅r候,這一具面具在我臉上刻下的,有剛帶上時候就被面具烙下的疤痕,有這么多年我?guī)е@張面具所做的事情,所完成的一些仿佛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wù),你只用了一句話,我也只用了一個電話,面具上的虛偽,帶著我臉上的傷痛并被一把扯下,我的這十多年,全部被別人安排著,我仿佛一個戲子,在周圍人搭建的舞臺上表演,每一個動作都在他們這群觀眾安排之下,他們靜靜的看我表演,笑著,痛快著!”林曉靜表現(xiàn)的很平靜,喝了一口茶接著說。
“你何嘗不是,也許最先開始成為別人劇本上演員的便是你,然后我在你的牽引下,慢慢走進了別人的劇本。那天晚上,你轉(zhuǎn)身走后,你的戲份便結(jié)束了,接著你表演的便是我,我的戲份正式開始。媽媽的這段無意間的謊言便正式宣布了你的謝幕,從此舞臺再無你吳辰峰。我順著他們的劇本開始走,我開始頹廢,我開始不相信愛情。我期待著我媽媽不要和我提起結(jié)婚的事情,可是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我媽媽和我說,我也畢業(yè)一兩年了,李銘的媽媽約我的媽媽討論過了兩家結(jié)為姻親的事情,媽媽和我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心里只有恐懼,是對接受愛情,對未來婚姻的恐懼,我和媽媽說,我不想愛,我心里很累!”林曉靜又喝了一口茶。
“可是,媽媽又開始勸我忘了你吳辰峰,忘了那些傷痛的愛,人總要向前看,媽媽每天除了管理公司,還要照顧一個頹廢的我,我的起居飲食全都有媽媽精心照顧,有一天,時間的操盤手上臺了,李銘帶著花束和一大堆零食上門了,他開始對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愛起來,可是愛這個東西,對的人,不需要多說,不對的人,說的再多,做的再多也不會產(chǎn)生刻苦銘心的愛戀。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很久,我雖然表面開始變得開心,也開始和周圍的人又說有笑。但是一個人的時候,依舊恐懼去愛,恐懼去被愛。事情總會有個結(jié)果,媽媽還是提出了讓我和李銘結(jié)婚的事情,不管我如何反對,她始終不屈不撓,到最后甚至開始是相求或命令。剛開始媽媽的理由是愛情,是未來,是為了我的人生規(guī)劃,到了后來甚至開始用爸爸留下的公司已經(jīng)開始盡顯頹勢來做理由了,我開始受不了媽媽的催促和說辭,我也開始厭煩了這樣的生活,自暴自棄了,說了一句,我不管了,我也不說了,你看著辦吧!我覺得這是對我媽媽最后的抵抗了。”林曉靜依舊在平靜的說著。
“婚禮就這樣舉行了,一切按照流程走,我沒有做任何事情,結(jié)婚穿的婚紗都不是我去自己挑的,我只是告訴了大學(xué)的舍友們我要結(jié)婚了,李小琳那天也來了,他已經(jīng)和陳雙林結(jié)婚了,而且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懷了小寶寶,但是那天陳雙林沒有來,我也知道陳雙林是有理由不來的,我仿佛一具提線木偶般的完成了婚禮。”婚禮本應(yīng)是一個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回憶,或潔白的婚紗、或鮮紅的鳳冠霞帔,一生中一次最幸福的時候,父母將自己交給另一個要陪伴自己一生的男人,整個儀式上只有幸福和信任,可是在林曉靜的婚禮中,只有麻木,只有程序。
“婚后不久,爸爸的公司和李銘家的公司舉行了合并儀式,我也正式持股他們家的公司,外人看來,這是一場完美的珠聯(lián)璧合,一年多后,公司遷往沿海,廈門政府給予了優(yōu)厚待遇,特別是在軟件產(chǎn)業(yè)園里面的待遇更加優(yōu)厚,所以選擇了廈門,李銘的爸爸開始退隱,慢慢的把公司交給李銘,李銘也不負(fù)他爸爸的期望,以科技行業(yè)為根據(jù)點,開始在其他行業(yè)也異軍突起,多次被評定為優(yōu)秀企業(yè)家。但是我一直不讓他碰我,我害怕,我也不喜歡,我每天都在家中,什么事情也不做,別人說我是全職太太,其實只有李銘知道,我在家連基本的家務(wù)我都不做,慢慢的新婚為他帶來的喜悅感也減退了。他開始夜不歸宿,幾天不見人。我也懶得說什么,長時間的這樣相處,是不可能會有孩子的,我和他爸媽的關(guān)系開始變壞,在一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喝了點酒,忽然感覺悲從中來,越喝越多,最后居然喝醉了,結(jié)果那天晚上李銘又剛好回家,第二天早上我們一起在床上醒來,發(fā)生了什么我沒記憶,但想都能想到,可是有什么辦法,我們在法律上已經(jīng)是夫妻,法律也不會管這些事情了,后來便有了我的孩子。”林曉靜一點一點的回憶著當(dāng)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