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時候,遙遠的天際忽然飄來了一朵朵晶瑩剔透的小雪花。
街道上的行人喜不自勝,歡呼雀躍,人們這才意識到,冬天真的到來了。
葉朗清站在路邊,緩緩抬起一只手,迎接著上天小小的饋贈。
潔白的雪花紛揚灑脫,稀薄的冷空氣沁心入肺。
他找不到夏若青,他去了夏家,去了若青租賃的小屋,都沒有她的蹤影,她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他知道她在躲著他,但是他不知道,她會躲他躲到什么時候,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
他想她,刻骨銘心地想她。
就在這思緒紛雜的時刻,葉朗清衣兜里的手機忽然拼命嘯響起來。
電話是周顯昂打來的,他說:“King在家里暈倒了!”
葉朗清皺眉,急切地問:“打急救電話了嗎?”
“醫生和專家都來了,你趕緊回來?!敝茱@昂語氣焦灼。
葉朗清聞言掛斷了電話,急匆匆朝路邊的車子走去。
回到北苑的楓園,天已經黑了,路面上卻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葉朗清下了車,著急忙慌的往正屋的方向跑去。
途中,他遇到了黎叔,黎叔安慰他:“搶救過來了!先生已經醒了!”
葉朗清腳下不停,跟隨黎叔的腳步來到了客廳里。
家里早已經亂了套,周顯昂打了急救電話,醫生和護士都來了,客廳里站滿了人,鄭醫生也來了,正在和幾名醫護專家商討什么。
葉朗清上前,詢問鄭醫生:“我爸怎么樣了?嚴重嗎?”
“是突發性腦梗,不過,幸虧發現的及時,人已經搶救過來了!”鄭醫生面色凝重,忽然嘆息一聲,憂心忡忡地說:“可是,葉先生的病情不容樂觀,我建議還是盡快收院治療!”
“我知道!”葉朗清眸色閃爍,堅定地說:“我會安排我爸爸住院的!”
“葉先生這個人固執啊,你要是能說服他就好了?!编嶀t生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葉朗清疾步往二樓沖去,在走廊上,他看到了陳小野和周顯昂。
倆人站在King的病房外,聽到腳步聲,紛紛望向他的方向。
三個人相顧無言,唏噓的目光里都搖曳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紛亂。
周顯昂上前來,雙臂抱肘,很是憂郁地道:“King不愿意住院,我們怎么勸他都沒用!”
陳小野因為日間剛剛和葉朗清發生沖突,此刻也是郁郁寡歡的模樣。
葉朗清看了二人一眼,沒有說什么,只身走進了病房。
——
病房內光線昏暗,只有心電圖監視器發出細小的聲響。
King虛弱地躺在那里,眼睛大睜著,一動不動,只有心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意識是清醒的。
葉朗清走過去,伏在病床邊,哽咽著道:“King,你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King兩鬢斑白,在凄迷的燈光下,他的容顏更顯蒼老,他靜靜地躺著,游離的目光卻始終盯著天花板,仿佛那上面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在吞噬著他的靈魂。
葉朗清心里難過,素來冷清的臉上也升起了泫然糾結之意,他悲憫地低下頭去,有些不知所措。
King忽然輕輕一笑,幽幽地開了口:“在我這一生當中有很多女人,她們都恨我,你的母親就是其中一個,她性子倔強,像個高傲的公主,我為了家族事業娶了她,卻從未真心待過她,她生下了你就棄我而去,還有一個夏雨薇,她是最愛我的女人,在我一貧如洗,一敗涂地的時候,只有她愿意死心塌地地跟著我,我沒有給過她任何名分,甚至連承諾都沒有,她卻依然苦苦地念著我盼著我,她不顧一切兩次來到我身邊,想要和我廝守終身,卻最終在我的冷漠中抱憾而去,還有一個女人,我從未跟你們提起過,她是我年少時的夢,成年后的痛,我費勁千辛萬苦,甚至冒著被追殺的危險,不顧一切的和她走到了一起,她為了我背棄了自己的家族,背棄了身后的一切,我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想給她最奢華最令人羨慕的生活,可是那個年代,想要出人頭地就必須拼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我讓她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回來,可是我回來了,她卻不在了,我想找到她,想把我擁有的財富名利雙手送到她的面前,可是她沒有給我機會,連她也背棄了我?!?
“這么多年過去了,您為什么就不能放下過去呢?!”葉朗清感到不解,傷心地道:“無論是我媽媽,還是夏雨薇阿姨,他們曾經都是深愛著你的,你為何就不能回頭看看她們呢?”
King孤苦地閉下眼睛,下沉的嘴角勾出一絲滄桑的味道,靜然道:“人都是這樣的吧,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尤其是面對感情,心心念念的那一個總是最特別的。”
葉朗清搖搖頭:“我不明白,既然這段感情讓您備受煎熬,為何不選擇跳脫出來,卻偏偏自溺其中呢,King,您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個內心強大的人,我不希望您倒下!”
聞言,病床上的人虛弱地笑了笑,聲音輕如雨打浮萍:“你不懂感情,也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等你有了真正喜歡的人,你才會明白什么是牽腸掛肚,生不如死的感覺?!?
葉朗清又怎會不明白,這倆天,因為失去了夏若青的消息,他有多煎熬多痛苦。
“King,你會好起來的?!彼瓜卵劬?,怔怔地說。
King搖搖頭,無謂地笑著:“遺憾吶!”他悄然握緊了自己的雙手,低澀的語氣里充滿了不甘心和無奈:“我不知道她最終去了哪里?又是何人在照顧她?”
葉朗清明白King想知道什么,卻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其實那個女人在離開你之后,過得并不幸福?!弊罱K,他還是鼓起了勇氣。
King猛地彈開了眼睛,震驚地瞪著他。
葉朗清握住了父親一只手,想了想,才誠懇地道:“之前你們在我房間里發現的那份DNA鑒定報告是真實的,但是檢驗的雙方卻不是你和夏若青,而是另一個人和夏若青的DNA對比?”
“是誰,那個人是誰?”King劇烈喘息,微弱的眼睛里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氣勢,他猛地攥緊了兒子的手,氣息顫抖著。
“那個人叫蕭長河!他的妻子叫白雯茜?!比~朗清道出了實情。
King瞪了瞪眼睛,失神的表情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一味苦笑起來:“原來是他,我早該想到是他的,是他帶走了茜茜,當年我們兄弟幾個一起創業一起打拼,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坐牢的坐牢,也只剩下我和裴遠東兩個人了。”
“裴叔叔已經回國,你要見他嗎?”葉朗清殷切地凝望著自己的父親,怔怔地勸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當年發生了什么,但是從你命我收購裴氏開始,我就暗中做了調查,我知道你和裴遠東曾經在云南的同一家公司任職,后來那家公司因為金融危機倒閉了,老板白邵宇也跳樓身亡!”
King不說話了,忽然徹底安靜了下來,他緊抿著嘴,孤寂的眼角慢慢滑落下兩行悔恨的眼淚。
“你們曾經是那么要好的兄弟,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你們四分五裂,讓你如此憎恨裴叔叔,以至于要將裴氏趕盡殺絕!?”葉朗清還想再問些什么,父親卻嘆息一聲,頹然地沖他擺擺手:“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葉朗清愣了愣,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King閉著眼睛,臉部表情一動不動,肩膀卻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