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難得見到她在他面前如此放松愜意的狀態(tài),連他也忍不住笑起來。
夏若青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趕忙收斂了自己,正色道:“謝謝你剛才替我解圍!”
葉朗清側目,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頓了頓,又冷靜地問:“你是遇到什么問題了嗎?”
她搖頭不語。
他不再追問,繼而扭轉了話題:“晚上想吃什么?”
若青張了張嘴,有些尷尬:方才在電話里說吃飯不過是緩兵之計,沒成想對方卻當真了。
她琢磨了一下,于是學著他的樣子,正經(jīng)地反問:“你突然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他點頭,很嚴肅的樣子:“嗯,的確是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想跟若青你核實一下!”
他很親密的直呼她的名字,她看著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復雜又惆悵的感覺。
車子沿著繽紛喧鬧的大街,一路往前開去。
夜幕降臨的時候,葉朗清帶著若青來到了一家僻靜清雅的私人茶餐廳。
方一落座。
他便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很閑散的架勢,一邊將衣服交給侍者,一邊盯著她,笑著說:“我以前念書的時候經(jīng)常和朋友來這邊閑坐聊天,這么多年了,這個地方還是沒怎么變?!”
若青隱隱覺得熟悉,因為記憶里,蕭俊辰過生日那一天曾經(jīng)帶她來過這里。
此時此刻,對面的人卻不是蕭俊辰,女孩忽然感到有些失落,眼神也莫名變得悲傷起來。
侍者很快端上來飲品和茶點。
若青看了看窗外的燈光,有些心慌地問:“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若青曾經(jīng)想過,不會再跟葉家的人有任何交集了,可是眼下,她被葉朗清帶領著,似乎又一股腦的跳進這個紛雜的漩渦里了。
對面的葉朗清面目深沉,想了想,直截了當?shù)目粗骸叭羟啵以诤苄〉臅r候見過你媽媽,后來你們搬家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們,你媽媽她,她現(xiàn)在還好嗎?”他其實知道夏雨薇已經(jīng)死了,可是他實在找不到其他的引子來打開這個話題,所以只能這樣客套的開場。
女孩啞了啞,有些情緒波動地低著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
葉朗清微提口氣,很快道:“你要是不愿意回答也沒什么!”
若青直言不諱:“我媽媽已經(jīng)去世了!”
“那你爸爸呢?你的生父現(xiàn)在在哪里?”對方忽然冷不丁地追問。
若青立馬站起身來,有些忍無可忍的樣子,斥責他:“葉朗清,你到底想問什么?這些都是我的私事,跟你有何關系?!”
以往這個時候男人通常都會說:我也是關心你才這么問的。
可是葉朗清偏偏劍走偏鋒,直入主題:“我知道你爸爸在哪兒,我有他的下落,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情況,我可以告訴你一切!”
若青很無語地瞪著他,深吸口氣,慢聲道:“我不認識你,也不明白你說這番話到底是何目的,如果是想捉弄我的話,那我會覺得你這個樣子很無聊!”說完,女孩匆匆站起身來,拿起座椅上的包包準備掉頭離開。
葉朗清迅捷起身,抓住她一只手臂,她回頭,他眼神冷傲:“若青,我說的是真的!!”
女孩咬咬嘴唇,大力掙扎起來,絲毫不顧及形象:“你果然和周顯昂和陳小野一樣,以戲耍我捉弄我為樂趣,可是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讓你們欺負我,你放手!“
“若青,你太敏感了,你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葉朗清眉眼焦急,企圖挽留住她。
若青卻橫下心,猛地掄起手里的包包,朝他臉上砸去。
葉朗清向后閃了一步,他終于不再堅持,放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若青有些狼狽,在第一時間風聲鶴唳的逃走。
葉朗清沒有追上去,而是目光深沉的盯著自己的手臂,那里,黑色襯衫的袖扣上懸著一根細細長長的頭發(fā)。
男子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她為何,為何如此討厭葉家的人。周顯昂和陳小野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
夏若青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在上樓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雙腿仿佛灌了鉛一樣,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樓梯的拐角處,一盞老舊昏黃的吊燈,揮打出朦朧的光芒。
女孩靠墻站著,有些疲憊地仰起頭來。
為什么葉朗清會突然提到爸爸,她只知道自己打一出生就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父親的任何事情,爸爸兩個字,在她的印象里,遙遠而陌生,陌生中又有一種美化的溫馨,她不忍碰觸,只想深埋在心里。
此刻,葉朗清卻殘酷地撕開了她掩埋已久的心事。
如果爸爸還活著,為什么一直不來找她?
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事情都想不明白,女孩嘆息一聲,沿著水泥臺階繼續(xù)往上走去。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刻,模糊混亂的眼角余光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那人赫然站在家門口的臺階上,此刻,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若青怔了怔,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他。
對方卻俊眉一掀,很是欣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夏若青。”
是裴子諾,他終于找到了她。
若青打開了屋門,將裴子諾帶了進去。
兩個人很客氣的寒暄了一陣子。
其實方才,若青真的沒有認出他來。
裴子諾卻高興地不得了,贊嘆道:“我在電視上看到你播的新聞了,沒想到夏若青同學竟然成了本市當紅新聞女主播,真是了不起啊!”
若青有些心虛地笑了笑:“我只是幫我同事代班而已,我現(xiàn)在還在實習期呢!”
裴子諾卻繼續(xù)夸獎道:“你這么優(yōu)秀,后面肯定會成為臺柱子級別的人物。”
若青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手里,靜靜地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裴子諾垂下眼睛,安靜了一會兒,認真忖度著該如何開口,才不會傷到眼前的女孩。
若青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開口道:“你有蕭俊辰的消息嗎?”
裴子諾愣住,似乎想打哈哈,臉上卻變得莫名尷尬起來。
若青繼續(xù)追問:“已經(jīng)五年多了,我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你呢?他有沒有聯(lián)系你?”
裴子諾微吸口氣,正色道:“其實我找你,就是為了他的事。”
若青瞪大眼睛,有些激動的望著他:“他在哪兒?”
裴子諾沒有說話,而是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照片,慢吞吞地遞給了她。
若青眼神一窒,連忙接過照片,仔細地端詳起來。
是蕭俊辰?jīng)]錯,他好看的眉眼,他挺拔的身姿,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照片上的男子一頭陽光的短發(fā),嘴角的笑容宛如春風般和煦迷人。
若青握著照片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連眼眶也慢慢濕潤了,嘴唇忽然抿得很緊很緊,用力克制住自己心頭的哽咽。
五年了,終于再一次看到了蕭俊辰。
看到她這個癡傻的樣子,裴子諾忽然也變得難過起來,他背過身去,抬手搔了搔頭,悻悻地道:“那家伙在國外過得挺好的,就是苦了你了,還一直等他。”
若青搖搖頭,絲毫不介意的樣子,帶笑的大眼睛里彌漫著潮濕的淚霧:“看到他過得好,我就放心了,謝謝你了,子諾。”
裴子諾動了動嘴,似乎還想說什么,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若青盯著手里的照片,又感慨道:“他好像又長高了不少,你看他的眼睛,永遠都這么明亮執(zhí)著,就好像什么事都難不倒他一樣……”
“若青!”裴子諾忽然摸著鼻子,不自然地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女孩抬頭,他立刻說:“其實我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蕭俊辰他在國外開始了新的生活,以后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他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于是又急忙補充道:“你別再等他了,等了也沒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若青怔住,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裴子諾怕自己心軟,又一股腦的道:“蕭俊辰他特別后悔,不該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對你許下了那個承諾,他也不想再耽擱你,所以讓我給你帶話,讓你忘了她,好好去過自己的生活。”
若青終于聽明白了對方話里的意思,可是她還是不明白。
“我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你能不能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我,我想聽他自己說,無論他說什么我都能接受,我只是,只是想再見他一面。”若青強壓著心頭的酸楚和迷亂,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很正常。
裴子諾做了一個夸張的甩手動作,轉過身來,定定地注視著她的眼睛,一次性把話說絕:“他不想讓你再糾纏他,所以,你明白嗎?”
糾纏,為什么是糾纏?她從未想過要糾纏誰?
若青的大腦一片空白,理不清任何頭緒,只是呆呆地站著。
裴子諾走到她面前,看著她失神的雙眼,忍著痛道:“若青,其實你們相處了也不過半載,感情也不會太深厚,他既然這么絕情,那你也不要太傷心了,別管他了,未來還會遇到更好的,對不對?”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的,似乎在安撫她。
若青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心臟一陣麻木的悲涼,悲痛欲絕談不上,只是有些迷茫和困頓。
五年過去了,那個承諾還在那里,只是記憶里的那個蕭俊辰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