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被接到醫院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已經有人為她安排的妥妥當當，她只需要坐在那里，握著筆，在不同的紙張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即可。

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來來去去，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宋婉握著筆，如同一個傀儡般，在那些繁瑣冗長，自己都不知道印著什么內容的文件上，一頁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父親的葬禮對于她而言，更像是一場夢境，那個夢斷斷續續、隱隱約約，她走不出那個夢，亦深入不到夢中，熟悉的面孔、陌生的聲音，來來去去、往往返返，時而清晰，時而恍惚。

宋婉覺得自己像是病了，病得很重很重，頭暈眼花，喉嚨腫痛，渾身乏力。她想躺下休息，可躺下卻感覺更累，她想繼續跪著，卻發覺雙腿根本支撐不住自己搖擺的身體。

宋婉強撐著，不停地提醒著自己要清醒地面對，可大腦總會不聽使喚地去胡思亂想，神游太虛。

宋婉緩過神，已是三天之后。

這三天，李梓夢，她曾經的夢姨，劉老師口中的“李女士”，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婉兒，喝點粥。”李梓夢端著一碗白粥坐在宋婉的床邊上，看著憔悴不堪的宋婉，心疼地說道。

“一切都結束了，您也可以離開了。”宋婉沒有伸手去接李梓夢手中的碗，雙眼無神地盯著對面墻上的某一處，她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有些不近人情，更有過河拆橋的味道，可對李梓夢，她說不出謝謝，尤其在處理父親的事情上，她的道謝，顯得多么的滑稽。

“婉兒，讓我陪著你，就像曾經那樣陪著你可以嗎？”李梓夢將粥放在床頭柜上，伸手想要握住宋婉放在被子上的手，宋婉卻是先一步將手塞進了被子里。

“不用了，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好，謝謝。”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因為太累太累了，宋婉轉身側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婉兒……”李梓夢看著宋婉的背影，想要說的話終是忍住了沒說，“那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來看你。”

李梓夢什么時候走的，宋婉不知道，渾渾噩噩地醒來去洗手間，玄關處的燈亮著，柔黃色的燈光努力傾灑在玄關的每一處，看著那一處明亮，宋婉終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是的，從知道父親離世，到父親的骨灰盒下葬，宋婉從沒有哭出聲過，眼淚總是那樣默默地流著，剛開始宋婉總是忍不住抬手去擦，可后來發現那是多么愚蠢的一個動作，也就隨它去了。

李梓夢好幾次勸她，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可宋婉大聲不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什么亢奮不起來，明明父親真的不在了，明明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離她去了，可她的大腦就像是當機了一般，感覺不到痛苦，也表現不出悲痛。

然而，玄關處的燈光，那熟悉的一抹亮，終是令她驚醒了過來，如今，她是孑然一身了，如今再也沒有人會在她晚歸的時候，為她亮一盞燈了，往后，真的只有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