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不是活菩薩，不會傻到什么事情都想橫插一腳。

孔幺能成為縫尸鋪子的二皮匠，其人本身五弊三缺中獨占一孤。

眼下成為這般瘋癲的癡子傻子，未必就不比孤獨終老好。

癡兒不知人間疾苦，傻子不知世事險惡。

只是原本已經(jīng)縫好的那些尸體，恐怕得換個人來繼續(xù)縫了。

回到住處時候，桌上幾張還沒使用的豬皮還在。

窗戶打開了一扇。

“奇怪，我昨天晚上明明關好了的?！?

“倒是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有什么東西打開窗戶的動靜?！?

“除了窗戶之外，好像也沒什么不對……咦，紙簍怎么倒了？”

細看房中，紙簍倒地，里面昨晚描繪出來的兩張人皮面具赫然已經(jīng)不見。

……

“咚咚咚……”

衙門之外，有一婦人擊鼓鳴冤。

大清早就被孔幺的事情弄得心煩意亂，孫二沒好氣的一邊推開人群一邊嘴里抱怨。

“來了來了，別敲了，吵死了都?！?

出門一看，愣住了。

擊鼓鳴冤之人竟是王茂的婆娘王秦氏。

常言道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孫二本就與王秦氏有一腿，自是做賊心虛，不敢表現(xiàn)得太過親近。

上前問道:“王家大嫂，發(fā)生何事？”

“鬼……”

王秦氏面色慘白，渾身顫抖。

“有鬼……”

“王大嫂，你冷靜點，光天化日的哪里來的鬼？更何況就算有鬼也不用怕，這里可是衙門，是全天下最不怕鬼魂的地方?！睂O二連忙正氣凌然的說道。

引王秦氏入衙門內(nèi)堂，稍作休息之后，孫二遞上一杯茶水。

“你慢點說，仔細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一杯茶畢，王秦氏陷入回憶之中。

……

世人常道對于女子來講有三從，少年從婦，中年從夫，老年從子，卻不知這三從之外亦有三悲。

少年喪父，中年喪夫，老來喪子。

自王茂橫死之后，王秦氏日夜不得安寧。

試想一下獨居郊野，三更半夜周遭無人，怎能得安寧？

若是王秦氏真能放下名聲不顧，日夜喚來外面男人作陪，倒也不懼怕。

可當下是在大乾王朝，且不說森嚴律法，便是流言蜚語都能置人于死地。

不得已之下，王秦氏只能委身于孫二，一來是衙門之人，好歹也算有頭有臉，縱有流言蜚語，也定不敢太過放肆。

二來，孫二雖說人不咋樣，可嘴上功夫自是不弱，除了能哄得王秦氏心里歡喜之外，一張嘴上的功夫更是讓其心里歡喜。

這不一來二去，雖說丈夫還尸骨未寒，可王秦氏已經(jīng)早早沉淪其中，怡然自樂。

孫二是衙門的人不假，可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已經(jīng)道盡，壞處則是時常公干，家中又還有妻兒，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隔三差五才會造訪一次。

王秦氏人至中年，越發(fā)不忍寂寞。

昨兒個夜里，王秦氏一人在家，念起孫二，又念起亡婦，心中思念與愧疚交替，心情復雜難當，便一人在家獨飲。

三五杯酒下肚，身體火熱，面色潮紅，不知不覺又憶起孫二第一次夜里來造訪時候的同樣光景，越發(fā)呼吸急促，面色潮紅。

……

公堂之上，王秦氏自不會傻到說出與孫二的事情，避輕就重的說道:“奴家思念亡夫，心中悲痛，身邊無一人可以傾訴，便獨自飲了幾杯。”

孫二聽到這里，恨不得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一大嘴巴子。

暴殄天物啊。

瞅瞅，你自己瞅瞅干的是人事兒嗎？

放著一個好好的美嬌娘不用，偏偏被豬油蒙了心要去招惹一只妖狐。

該打，真該打。

公堂衙役看向?qū)O二之眼神，戲謔，玩味，嗤笑皆有。

王秦氏又繼續(xù)說到:“奴家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便已支持不住，正要休息時候，忽聽得門外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香蓮……在家嗎？快開門?！?

“奴家本以為是錯覺，也沒在意，可那敲門聲非但不停止，反而越來越大，而且這次說話的人還非常熟悉，是……是奴家夫君的聲音。”

“嘶……”

聽到此處，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不可能，王茂已經(jīng)死了。”孫二信誓旦旦的說道。

但人群中溫良非但看不出孫兒的篤定，反而感覺到了其心里直發(fā)毛。

原本死去的人突然回來了，真化作了孤魂野鬼？如果一旦被他知道自己與王秦氏的那點秘密……

“孫二，你激動個什么勁兒？等王秦氏將話說完?！?

堂上盧大老爺不滿的說道。

孫二訕訕解釋:“老爺，我這不是琢磨著不應該謠言，蠱惑人心嗎，眼下咱們還有那么多事情沒處理完……”

“是真的，我絕對沒聽錯?！?

王秦氏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奴家當時心里一驚，心想一定是誰在外面惡作劇，畢竟夫君走的這些日子，夜里沒少被一些城中地痞流氓騷擾。”

“奴家當時就從窗戶縫隙中往外面瞄……”

“啪……”

王秦氏身子一哆嗦，茶碗不小心掉在地上，應聲而碎。

“是他，是王茂……”

王秦氏驚恐大喊。

“他回來了，他回來找奴家了，一定是他不放心奴家……”

“放肆，公堂之上，不得大聲喧嘩?！?

盧大老爺重重一拍驚堂木。

隨即想了想又說道:“最近城中怪事層出不窮，暫時還不能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你暫且先回去休息，此案一旦有進展，本官就會派人通知你?！?

“不，奴家不回去，奴家害怕?！?

王秦氏激動異常。

盧大老爺犯了難。

王秦氏一獨居婦人，倘若回去后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可不好跟城中百姓交代。

可衙門里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兒，又能將婦人安排到哪里？

目光在公堂眾多衙役中一掃而過。

越過一臉沉思的溫良，直接放到孫二身上。

“孫二，你在衙門對面的行房不是還有一個房間嗎？我看，干脆就讓王秦氏先住在你那里，待會兒就由你陪同她一起回家收拾細軟?！?

孫二一聽這話，面色古怪。

不知是悲是喜。

奈何大老爺令下，只得順從。

躬身道:“屬下領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