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為別人的眼光活著，也別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勸自己認命。”曹正看著他：

“今天，你的命我管定了！”

他一手擎起桌面，一手伸向孫福：“跟我走！”

孫福看著他線條分明的面孔，一瞬之間，酸甜苦辣，心中激蕩不已。他咬咬牙，伸出手。

兩只手，緊緊相握。

“忍著點。”曹正沖孫福點了點頭。

孫福咧嘴一笑，不待曹正用力，自己用盡全力向上站起。曹正幫了他一把，胳膊攙在他腋下。

“你還有那個圓蛋蛋兒么？”孫福頂著滿額的虛汗，問道。

“就剩一個了?！?

“那現在，可正是時候。”

“英雄所見略同?！辈苷爝吢冻鲂σ狻Ｋ麚]出左臂，用力將火油彈向火墻扔出。

火油彈穿過沸騰的火舌，帶著彤紅的火光，啪一聲砸在最近的沙匪頭上。

瞬間，好像沸騰的鐵水爆裂開來一般，漫天火星四射，在沙匪堆里灑下一片火雨。

驚呼，慘叫，連成一片，箭雨也瞬間一滯。

就是現在！

曹正一抬桌面，攙著孫福便奔向石梯。

兩個人像是二人三足跑一般，連跑帶蹦。

孫福嘴邊吸著涼氣，忍著每一次顛簸帶來的劇痛，盡可能用右腿發力，以減輕曹正的負擔。

曹正則用力撐著斷桌，頗為沉重的桌面蓋住他的大半個身子，鋒利的邊緣敲擊著他的屁股，上面的木刺扎入皮肉，又痛又癢。

好在二樓空間本就不大，兩人幾息之間便沖到石梯下。曹正右臂貫力，努力將孫福身體向上一托，孫福緊咬牙關，邁上臺階。

好！

曹正一步跨上，依樣畫葫蘆，每次用力提托，孫福借力向上爬，冷汗淋漓間爬到了石梯中段。

相比樓下的石梯，通往舉火臺的這段明顯更窄更陡。

它本就是為單個士兵背負薪柴上下而準備的，兩個人站在上面十分勉強。梯邊又沒有扶手，人站在上面，往下看，如果沒有心理準備，往往被嚇得寒毛倒豎。

“加把勁兒，快到了！”曹正顧不上滿頭滿臉的熱汗，用力攙著孫福向上爬。

他身體本就瘦弱，個子比孫福還矮上半頭，這短短的一段路，背負著桌面和孫福的重量，手腳的動作不由也有些遲鈍起來。

猛然，他只覺身體被孫福壓得一墜，幾乎失去平衡，急忙穩住身形，拽著孫福一并跌跪在臺階上。

“怎么了！”他急忙詢問。

火光中，孫福面似金紙，呼吸急促得快要隨時崩掉：“我……我真的撐不住了……”

曹正一口牙急得快要崩掉：“挺??！馬上就到了！”

孫福搖搖頭，拉開衣襟。曹正看到那塊紫色的傷痕已經擴大了很多，邊緣是暈開的暗紅色，暗示胸腔內部已有滲血。

“快走吧，停在這，咱倆都得死。不值得！”孫福扶著他的肩膀，眼神懇切。

“別廢話！”曹正怒極，罵道：“死，死，死！除了死，你還會說別的么？！”

“在那兒！他們在臺階上！”身后，驀然爆起一聲嚎叫。

曹正迅速扭回頭，火墻已漸熄，一個沙匪頭目站在火舌后，指著自己，高聲吶喊。

“放箭！射死他們！”

曹正下意識地將桌面往后一拉，蓋住自己和孫福的身形。

“嗖嗖嗖！”羽箭如連珠般飛射而來，亂石般砸在桌面上。

“呲！”一支箭穿透了朽糟的棗木，尖利的箭頭帶著光滑的箭桿透出桌面半尺有余，離曹正的眼珠只差寸許，銳利的尖端在眸心上印出清晰的倒影，刺得他滿眼生庝。

曹正聞到了箭頭上的咸腥氣味，那是干涸的人血味道。

“快走?！睂O福有氣無力地推著他。

“啪！”一記耳光爆在孫福臉上。

曹正瞪著發愣的孫福：“今天，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把你扔在這，我還不如死了，丟人！”

他把倚倒在臺階上的孫福拽成半跪：“聽我喊到三，咱們一起往上跑，要是你跑慢了，我被射死，就是你害的！聽見沒有？！”

孫福還沉浸在耳光的震驚中，下意識地點點頭。

曹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

“二——”

“跑！”

他猛地將孫福拽起來，向上一推！

孫福咬緊牙，忍著胸口鉆心的痛，手腳并用，向上爬去。

曹正在后推著他的背。桌面被抬起來，護住自己的后背。

沙匪們看到二人的動作，大聲喊叫，發箭的速度猛地增快。

跑！跑！跑！

箭雨狠命地將他們覆蓋，箭頭在石梯上迸彈，激起的碎石在曹正的小腿上劃出血痕。

到了！

曹正使出最后的力氣，一把將孫福推進臺上。雙手按住臺面，向上躍起。

“噗！”箭頭刺入肌肉的聲音。

一聲痛哼，曹正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摔倒在樓梯口。

“尕娃！”孫福大驚失色，厲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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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尕娃

尕，音gǎ，是“小”的意思。

尕娃，即是小孩子、娃娃的意思，一般用來稱呼三歲到十幾歲的男孩，常出現在甘肅、青海的西北方言中。

有唐一代，甘肅為絲綢之路的東段，也是連接中原與西域的紐帶。甘肅在，則西域在，甘肅失，則西域亡。

安史之亂爆發后，唐無暇西顧，吐蕃趁亂奪取了伊州、瓜州、甘州、涼州，并在靈州（今靈武一帶）與唐軍反復爭奪，大量民眾流離失所，被迫遷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