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沈知捂著自己快被拽光的胡須快步走出議政殿,整張臉黑成了一團。
這個廢物皇帝,居然害他當眾出丑,今日之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一大早的真是晦氣!”
經過崔子謙的身旁,他有意加重了音量,咬牙切齒地道:“左右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還真以為自己是皇帝了?居然敢對本將軍動手!”
看著他此刻滑稽的樣子,崔子謙真想罵他一句蠢貨。
可他卻不能。
“陛下年紀尚輕,有些禮數自然不周到,將軍可莫要因此氣壞了身體?!?
他眉眼一彎,“好心”安慰道,心里卻是嗤之以鼻。
聽他這么說,沈知有些不高興了,瞇著雙眼嘲諷道:“也難怪您想的開。趕明兒要真得了圣寵,只怕容太師也要懼您三分呢?!?
崔子謙一頓,面上卻是只笑不語。
沈知頓覺無趣,再懶與他說話,罵罵咧咧地走遠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崔子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忽而望向陰云密布的天空。
這人,還真是命大。
想起那晚,他輕笑了一下,將要抬腳下臺階,便覺身旁一陣涼風拂過,那人后背挺拔,氣質非凡,不用想也知道是容時。
“容太師請留步。”他愣了半晌,趕忙上前叫住了他。
容時疑惑地站住腳步,見到崔子謙,狹長的鳳眼彎了彎。
“有事?”
“……”
崔子謙望著他,不悅地直言:“您方才在文武百官面前那樣對陛下,實在是太過分了。陛下真龍之軀,您不該動手?!?
他心想,容時做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怎么著也得給自己一個交代,可是回答他的卻是一陣寂靜。
他有些氣憤:“您沒有什么想說的么?”
容時仿佛沒有將他的話往心里去,只是隨意地掃了他一眼:“說完了?”
崔子謙一怔,不懂他的意思。
見他確實是說完了,容時打打哈欠,滿不在意地扭頭就走。
就像壓根沒有瞧見他一般。
“……”
這人當真是傲慢無禮。
崔子謙瞇了瞇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臉上閃過一抹厲色。
不就是仗著自己的身份才這么放肆么?呵呵,他倒要看看他能笑到什么時候。
他冷笑一聲,然后大步往怡馨殿走去。
寧瀟瀟昏睡了好幾個時辰,終于醒來了。
看著鏡中鼻青臉腫的自己,她真是欲哭無淚。
“奴婢再輕些。”小右小心翼翼為她涂著跌打膏,忿忿不平地道:“這太師大人未免也太放肆了,他是臣您是君,怎么敢動手打您?”
聽她這么說,寧瀟瀟整張臉揪成一團,實在是心塞。
容時,她記住他了!
是的,她將將才意識到,自己穿越了,小白花沒演成,卻做了真正的炮灰皇帝。
回想起朝堂之上崔子謙瞧她的眼神,活生生一個笑面虎。
暗殺原主一次不夠,那下一次等著她的,會是什么呢?
小右為寧瀟瀟上好了藥,繼而又吹了吹傷口緩解疼痛,拉回了她的神智。
“應該沒幾日就痊愈了,奴婢扶您歇息會兒吧?”
寧瀟瀟努力擠出一絲假笑,點點頭,任由她攙扶著上了床。
可一躺上床,她的腦海里就不斷跳出原主死前的那一幕。
登基夜前,崔子謙將她皇宮北面無人的一處冷宮,將她的奶娘困在了那里,威脅她寫下退位詔書,原主寧死不從,于是崔子謙高舉手中之劍,一道寒芒劃過——
奶娘那圓溜溜的腦袋從她身上掉了下來,然后滾啊滾啊,“噗通”一聲滾進了冷宮背后的浴池,冒出了好大一個泡。
原身本就有哮喘,還沒等再度威脅,就被活生生嚇死了。
之后崔子謙以為她死了,命人送她回了寢殿,裝作一切沒有發生過,為的便是等翌日的死訊,不成想,她意外穿越而來。
“……”
畫面感極強,她只覺得渾身都不好了。
小右替她捂好被子,估摸著也該飯點了,笑著問道:“奴婢吩咐膳房做了幾道您最愛吃的菜,陛下可要現在傳晚膳?”
一想到那惡心的畫面,寧瀟瀟的胃就翻箱倒柜,哪里還有心情吃飯,忙將頭擺成了撥浪鼓。
“不要,你先出去吧,寡人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現在急需冷靜,否則她沒法接受自己穿越了這個事實??!
小右覺得她今日有些反常,不過想想也是了,任誰被自己的臣子欺負了,心里還能愉快呢?
“那好,陛下您有事記得傳喚奴婢哦。”小右笑了笑,剛準備出門,就見有人有了進來,欣喜地迎了上去。
“崔大人,您這是來看陛下了嗎?”
崔大人?
寧瀟瀟心里“咯噔”一下,探出腦袋向外瞄了一眼,差點沒背過氣去。
好家伙,居然是崔子謙!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微臣擔心陛下傷勢,特來看望。”
只見崔子謙滿眼笑意地向她走來,她眉頭一皺,全身的神經都變得緊繃。
“怎這淤青還是不見消,陛下感覺可好多了?”
他說罷,就要用手去撫她的臉蛋,她頓覺惡心,十分抵觸地避開了他的手。
呸!裝給誰看呢?
崔子謙一愕,收回手,笑著將自己帶來的糕點遞到了她面前。
“這是陛下您最愛吃的桂花酥,要不要嘗一塊?”
瞧這溫柔似水的模樣,若她還是原來的寧瀟瀟,恐怕還真是信了他的邪!
“謝謝丞相大人,只是太醫說寡人這傷忌甜食,怕是接受不了您的好意了?!彼憩F出十分遺憾的樣子,心里卻無比厭惡。
“哦,原是如此。”崔子謙沒有懷疑,又從兜里拿出一只小壺,道:“既然不能吃桂花酥,這釀倒是可以解解饞。”
“……”
“好的,放下吧,寡人待會喝?!比羰窃偻七t,恐怕會讓他對自己起了戒備,到時候就更加不妙了。
“丞相大人公事繁忙,若無事,還請回去吧?”
崔子謙一怔,覺得她似乎有些趕他走的意思。
“你別多慮,寡人就是眼睛不舒服,想休息休息。”見他略有懷疑,她急忙解釋道。
眼睛不舒服?
對了,容時方才揍得好像就是她的臉。
他打消疑慮,笑得溫柔似水:“那微臣就告退了。陛下這幾日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飯。要不然微臣會心疼的。”
嘔。
隔夜飯要吐出來了。
“好的?!睂帪t瀟笑瞇瞇地抽回了手,眉目彎彎,笑容燦爛。
“丞相大人可真好,不像容太師,慣會欺負陛下?!蓖拮又t離去的背影,小右憤憤不平地道。
容時……
她眨了眨烏青的眼睛,想起他在朝上那冰冷的目光,就渾身就起了雞皮疙瘩。
反正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