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秋去客棧找人了,梅真見梅長卿站在門外一臉關切,沖他調皮地眨了眨眼,梅長卿依舊不放心,眼神里全是擔憂,恨不得沖進去,護在梅真跟前,但他知道,自己進去只會讓情況更糟糕,只好強忍住不安,退出門外,將門重新關好。
梅真的視線從梅長卿身上挪回來,回頭見父親已經平靜了一些,于是緩緩說道:“爹,我們漕幫每年明里暗里給官府不少錢,他們沒道理因為一點小事斷了自己的財路。您再想想,是不是在其他地方得罪了路大人。”
梅慕青聽她這么說,狐疑地抬起頭來,皺著眉思索良久,說道:“難道是因為昨日之事?”
“昨日路大人找您去,所為何事?”
“說是福王在洛陽被殺后,所藏財寶下落不明,問我們漕幫可有消息?”
“他可還找了其他幫派詢問此事?”梅真問道,她隱隱覺得此事蹊蹺。
“沒有,我讓長卿去打探了一番,在淮安的其他幾個幫派都說沒接到路振飛的邀請。”
梅真捏著耳垂陷入了沉思,眼睛望著地面上的青石板縫隙發呆,不一會兒她抬起頭,鎮定地說道:“爹,我明白了,路振飛是懷疑漕幫拿了福王的東西。”
梅慕青半信半疑地看著梅真,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但又覺得有些不靠譜,就算是漕幫拿了福王的東西,關他路振飛什么事,他一個漕運總督,跟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他這么做又是何苦呢?
“爹,昨日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說漕幫在洛陽沒有分舵,如果需要打聽福王家錢財的下落,找八爪門更合適,他們眼線眾多。”
梅真一拍腦門,苦笑道:“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路振飛跟江湖各派混得熟得很,他難道不知道找八爪門,要你去提醒?他那么說,很明顯,這是找你要態度呢,讓你告訴他,究竟是不是漕幫拿的。”
梅慕青一愣,皺著眉,粗聲答道:“我一個粗人,哪懂他們做官的這些花花腸子,有話直說不得了,非繞彎子。誒,臭丫頭,說誰老糊涂呢!”
梅真見她爹又動了氣,連忙走到他身旁,伸手在他后背上胡擼了幾把,說道:“好,你不糊涂,是他不會好好說話。爹,我再問你,你跟二哥為何要穿得那么樸素?”
“長卿說路振飛生性簡樸,最討厭別人奢侈,我們是江湖中人,本就低人一等,若再穿得華貴,怕路振飛嫌惡,所以才穿了那一身。”
梅真一臉無奈,嘆了口氣,說道:“爹啊,路振飛年年拿咱們銀子,他能不知道漕幫有錢?你們穿成那樣,只能讓他覺得,要么你們是去哭窮的,要么,你們是撇清跟福王財寶關系的。”
梅慕青“啊”了一聲,他是習武之人,腦子轉不了那么多彎,所以,他平素從不與官員們往來,都是交給副幫主去做,但上個月副幫主暴斃,一時沒有合適人選,他這才硬著頭皮去見了路振飛,沒想到弄出岔子來了。
“這個長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梅慕青忿忿地罵道。
“爹,你咋還怪起二哥了呢?他只是告訴你路振飛的喜好,決定穿成啥樣,不還是你自己拿的主意嗎,不講理!”梅真不悅地說道。
梅慕青不耐煩地擺擺手,說趕緊想辦法吧,不讓漕幫走運河,上百張嘴要吃飯,那還不得坐吃山空。
“依我看,當務之急是去趟洛陽,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并且盡快找到福王的兒子,他們家的財寶他肯定最清楚。”
“好,就這么辦!長卿!”梅慕青沖門外高聲叫道,梅長卿立刻推門走了進來。
“你帶人去趟洛陽,問清楚福王被殺的前后情況,越仔細越好。”
“是,爹。”梅長卿不假思索地應道。
梅真騰地站了起來,嚷道:“不行不行!闖賊已經占了洛陽,太危險,不能讓二哥去!”
梅慕青臉色微變,不高興地說道:“他不能去,讓我去不成?”
“爹,讓燕小七去啊,他是洛陽人,熟門熟路,而且他輕功好,真要遇到什么情況,跑就是了,誰能追得上。”梅真討好地蹲在梅慕青膝前,輕輕給他捶了捶腿。全沒注意到,梅長卿一臉失落。
“嗯,對,我怎么把燕小七忘了。”梅慕青笑了起來,怒氣怨氣眨眼煙消云散。梅真卻暗自擔心起來,吳中秋快回來了,得知白門媒人不辭而別,爹怕是又要發一通脾氣,自己得趕緊溜走才成。
梅真眼珠一轉,說道:“爹,天璣分舵說賬目上出了點問題,我去看看。”
“著什么急?等白門媒人來了你再走。”
“爹,女兒的婚事,您做主就成,我全聽您的。”
梅真的態度讓梅慕青很意外,他愣了一下,不知不覺地居然濕了眼角,嘆道:“小五,你長大了,懂事了。”
梅真心里涌起一絲愧疚,但想想梅長卿,僅有的這點愧疚就煙消云散了。她趁父親心情大好,急忙出了聚義廳。
梅長卿跟在梅真身后,走到沒人處,才一把拉住她,將她緊緊摟在懷里,緊張地問道:“五妹,爹沒打著你吧?”
梅真咯咯笑道:“我這輕功是燕小七教的,他能打著我嗎,等他消了氣,就該后悔打爛的紫砂壺和檀木椅了。”
“我給爹買新的,他沒傷到你就好,五妹,我真沒用,護不了你。”梅長卿輕撫著她的頭發,聲音中充滿了歉意。
“二哥,你就別操心啦,他是我親爹,還能真動手不成。”梅真將頭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很急,知他牽掛自己,心里很是感動。
“五妹,你為何不讓我去洛陽,我若立下此功,爹定對我刮目相看,我就可以借機跟他提親。”梅長卿悵然說道。
梅真抬起頭,看著白長卿輪廓優美的側臉,柔聲說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