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尷尬地摸摸鼻子，蕾拉半個月前就各種明示暗示他西爾維婭的生日要到了，他想裝作不知道都難。西爾維婭捏著螃蟹的臉，突然問道：“你的生日是多久？”

“10月25日。”

“天蝎座。”西爾維婭說。秋知道女孩對星座都很敏感，她歪歪頭：“蕾拉說她之前問你生日，你死活不肯告訴她。”

一提這件事秋就覺得頭大，蕾拉是個節日愛好者，她的生日是1月1日，正好是新年，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好可惜”，因為少了一個可以慶祝的日子。她熱衷于生日蛋糕、蠟燭、彩帶等在秋看來過時又毫無意義的東西，但他必須得在蕾拉制造出新的“驚喜”時配合地表現出驚喜，所以唯有他的生日無論如何也不想在奶油蛋糕的地獄中度過。當然這些兜兜轉轉不可能解釋給西爾維婭，他只好說：“總之你別告訴她。”

西爾維婭點了點頭，秋盯著小螃蟹，有點走神：“生日很重要嗎？”

“當然。這一天你誕生了，所以對你和你的親友來說是特別的日子。”

“是嗎？”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但我的生日是別人給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

“嗯？”

“一個笨蛋。”秋笑了笑，“說著‘如果沒有生日，就把我遇到你的那天當成生日好了。’自己都想不起是哪一天，還硬安在我頭上，這樣一個自作主張的笨蛋。”

沒有記憶，沒有名字，沒有家人，但從那天開始，他有了一切。

“是、是嗎？”西爾維婭努力消化他的話，“那今年的生日大家一起好好慶祝吧。”

“大家”這個詞讓秋愣了一下，他一直以為除了路加沒人會把這個胡鬧的日子放在心上，但不知不覺中他身邊已經多了很多人，這是十年前的他無法想象的。那時他僅僅是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但女孩的笑容那么明亮，讓他也禁不住充滿了憧憬。

秋看看時間，已經是中午了：“我去買點吃的，你在這里等一下。”

西爾維婭點點頭，她坐在花壇邊，看著秋艱難地擠進快餐店，唇畔不自覺染上笑意。她正在走神，面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西爾維婭抬起頭，逆光看不清來人的五官，只有手中的鏈子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小姐，這是您的東西嗎？”

“誒？”西爾維婭看向一旁的提包，掛在拉鏈上的小螃蟹已經不見了。來人的眼睛在陽光下透著湛藍，西爾維婭想起了大海。海是陰晴不定的，晴空的大海溫柔遼闊，暴風雨來臨時卻攜著滔天巨浪摧毀一切，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海的溫柔和恐怖。她接過吊墜：“是我的，謝謝——”

她話音未落，男人飛快地收回手，西爾維婭條件反射去搶，男人把手舉高，不讓她夠到。西爾維婭的臉色沉了下來：“請不要開玩笑。”

“能賣給我嗎？”男人微笑道。風嘩嘩吹動著椰子林，太陽越過頭頂，把臉藏在云層后。起風了。他穿著西服，打著藏藍色的領帶，看上去像隨處可見的白領。但是眼睛，她心想，他有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這雙眼睛泄露了太多秘密，那絕不是一個整日坐在辦公室里的人擁有的眼神，西爾維婭本能地感到危險。

“不要。”西爾維婭干脆地拒絕了他，“我在等人，請把東西還給我。”

“等男朋友嗎？”

西爾維婭一愣，到底不會說謊，男人一眼就明白了他們的關系。“原來如此，只是普通朋友？”他看向不遠處，秋正艱難地從人群中伸出手臂，把零錢遞給快餐店的老板。“你喜歡那種——”他斟酌了一下措辭，“小白兔一樣的男人？”

“你究竟想說什么？”西爾維婭的心臟狂跳起來，不是緊張，而是因為恐懼。她竭力避開他的視線：“你是誰？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試試無妨。”男人直起身，微笑著凝視著她，“我每年向聯盟繳納上億的稅金，警察為什么要為難一個只想和遇到的漂亮女孩聊聊天的人呢？”

秋怎么還不回來。西爾維婭心想，她握緊了包帶：“先生，方才開始你一直在自說自話，要聊天的話好歹拿出誠意，報上姓名如何？”

“我有很多名字。”男人瞇起眼睛，“你想聽哪一個？”

“第一個。”

“Light。”他說，“你可以叫我萊特。小姐呢？”

“西爾維婭.梅瑞狄斯。”

“大海的守護者。”萊特說。小螃蟹飛到了半空中，西爾維婭一把抓住小螃蟹，警惕地塞進包里。萊特笑了起來：“以前只聽說過人魚的存在，沒想到真讓我遇見了一條。”

西爾維婭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人魚是神話中的生物，海神崇拜的漁村曾把擁有特殊能力的少女作為大海的信使，稱為‘海之巫女’，巫女其實就是人魚的后裔。話說回來，你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樣啊。”他放肆地打量著西爾維婭的雙腿，“還是只有在月光下魚鱗才會出現——”

極響亮的一個耳光，血絲沿著萊特的嘴角緩緩流下。他捂著紅腫的右臉，也不生氣：“我還以為是個柔弱的女人，脾氣不小嘛。”

“你可以走了嗎？”西爾維婭的臉色相當難看。萊特悶聲笑了起來，他越笑越厲害，肩膀不住地抖動：“怎么辦？我好像對你更感興趣了。決定了，跟我回去坐坐吧，我正好需要你的能力。”

“神經病。”西爾維婭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萊特根本不打算聽她說話，和這種人交流完全是浪費時間。在她起身時肩膀被人捉住了，西爾維婭已經很不耐煩了，但在她回過頭的瞬間，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萊特湛藍的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她看得見他的嘴唇一開一合，卻完全聽不到話的內容。

“跟我回去，好嗎？”萊特握著她的肩膀，語氣溫柔，看上去就像一對吵了架正準備和好的情侶。包從西爾維婭手中落在了地上，她極力抵抗他的催眠。萊特耐心地重復了一遍：“跟我回去，我不會虧待你。”

半晌，西爾維婭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