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婦迎上前,從微胖女人手里接過孩子,親昵了幾句后,女人給老三媳婦遞了把車鑰匙,眼神瞟向閆文,低聲向老三媳婦詢問。
倆人簡單地交談了片刻,隨后老三媳婦把孩子放進那輛普桑內,朝閆文招手:“坐這臺車。”
閆文順從地走過去,在老三媳婦的引導下坐進了副駕駛。
一上車,他就感覺背后涼颼颼一股冷風,趕緊回頭,只見剛才上車的女孩,懷里抱著小男孩,一大一小倆孩子,正瞪著烏黑的大眼睛冷漠地看著他。
閆文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好在老三媳婦上車了,她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側頭問后座上的孩子:“你倆飯都吃了沒?”
沒人吭聲。
“等會到了我們再吃。”老三媳婦慢慢將車開出車庫。
“媽媽,我要吃薯條......”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回應了她。
老三媳婦微微笑了笑,問:“妍妍......你想吃什么?”
“不吃,減肥!”女孩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老三媳婦接口說道:“都成桿子了,還減......”
于是,三個人簡單地對話戛然而止了,車子駛上一條老舊的省道,輕微有些顛簸,沒一會兒,閆文就聽見后座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你會開車嗎?”突然,老三媳婦輕聲問了一句。
閆文點點頭。
“那你開會兒,按照導航走,我眼睛不太好,夜里有點看不清路。”
停車,交換位置后,車子又重新上路了。
老三媳婦不太放心閆文的車技,一直瞪大了眼睛盯著碼表和前面的路。過了一會,她才放下心,將身體靠在后座上,吁了口氣,感嘆著說道:“其實你這樣挺好的,一句話也不說,省了很多麻煩......老三他就是話多脾氣差......”
提起老三,她喉嚨里哽咽了一下,緩緩閉上眼睛,卻難掩心里的悲傷。
又過了一會,老三媳婦低聲說道:“孩子你也見了......大姑娘叫何妍,高三了。小兒子叫何海卓,剛三歲半;我叫蔡素梅,老三的原配......你可以說說老三的事了嗎?”
閆文點點頭,騰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車,示意自己正在開車。
蔡素梅連忙說道:“對對對......你專心開車,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到了再說不遲。”
就這樣一路無語,閆文總算安全的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這里是蔡素梅的娘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
蔡素梅的娘家就在小鎮北側的山坳里,整整齊齊修了一排混凝土平房,房前不大的院子,整理得還算利落,給人一種安詳的、真正回到家的感覺。
院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位顫顫巍巍的老人,閆文剛把車停好,倆老人立馬挪動已經站麻了的雙腿,就要往車上撲。
蔡素梅趕忙推開車門,沖到老人面前抱住他們。
“爸......媽......你們咋不在屋里,站外面干呢?”
老頭子嘟囔著說道:“你說要帶妍妍和卓卓來,我和你媽一直等著呢,你們咋才來,天黑路看不清,多危險啊......”
老太太眼睛一直沒離開車,聽老伴念叨完,趕緊插嘴問:“孩子沒來嗎,老三沒來嗎,咋就你一個人來了?”
“車上睡著了......老三有事忙得很,沒來,派了個司機送我們來的......對了媽,今晚就讓他和爸睡,明天他就走了。”
“司機......哦哦,行行行,我趕緊看看我的倆孫子,這一路上孩子可受罪了......”老太太來到車前,閆文也下車了,他朝兩位老人點頭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回頭,就看見老三的大丫頭何妍推開門走下車來。
“姥爺......姥姥好!”何妍的語氣中帶著禮貌,也暴露了自己和他們的生分。
老三的小兒子何海卓睡得正香,被他姥姥從車里抱出來,老人家疼愛地看了又看親了又親,怕孩子著涼,趕緊抱進了屋子。
何妍站在車跟前不知如何是好,眼神不自覺地看向閆文。
閆文從車里拿出自己的東西拎在手里,就聽見蔡素梅在院子里喊:“妍妍,你們兩個把后備箱的東西搬進來,姥姥已經把飯做好等著呢......”
閆文趕緊打開后備箱。
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何妍站著沒動,依舊拿自己明亮的眸子盯著閆文,似乎在問:“你是個什么東西,怎么跟著我們來了......”
閆文說不出口,自顧自的將大包小包往屋里搬。
“妍妍,你幫幫這位哥哥,東西那么多,姥姥還等著吃飯呢。”蔡素梅一邊和自己的父親說著話,一邊朝何妍喊。
閆文搬了一趟后,再次來到車跟前,他突然發現何妍眼睛里全是淚水,即將從眼眶滑落下來。他遲疑了一下,何妍一把抹掉眼淚,費力地從后備箱里往出拖一個大箱子。
箱子似乎很沉,閆文趕緊上前幫忙,誰知何妍揮了一下胳膊肘,拒絕了閆文的好意。
就在倆人身體接觸的剎那,閆文的心猛地悸動了一下。
眼前這個女孩,表面看起來相當冷酷,內心卻充滿著恐懼:對黑暗的恐懼,對陌生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
閆文的眼里頓時閃過一絲同情。
草草吃完飯,何妍向大家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回屋休息去了,何妍的姥爺見閆文吃完了,也放下碗筷,拉著閆文的手說道:“小伙子......你開車也累了,走,我帶你去我房里睡走......”
閆文笑笑,趕緊起身,隨著老爺子往隔壁屋子走。
“爸......”蔡素梅叫住她爸。
“啥事,閨女?”老爺子回頭問。
蔡素梅想了想,擺擺手:“算了,沒事......你們早點休息,明天起來再說。”
“好好好......”老爺子拉著閆文的胳膊,蹣跚著來到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充斥著一股濃烈的旱煙味道,四周潔白的墻壁已然被熏得焦黃,滿屋子只有一件三人沙發,沙發前放著一個黑色的玻璃茶幾。老爺子的床倒是十分考究,閆文上前摩挲著觀察,顯得頗有興致。
老子坐在沙發上“哈哈”一笑,點上一管旱煙,“咕嘟嘟”吸了兩口,拿煙袋指著自己床笑著說:“小伙子,眼力蠻好的嘛,我這張床啊,有年頭了......攝政王載灃知道吧,就那個年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