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久違了的。

泰羅重新在托雷基亞身上看到了光，雖然這不是泰羅熟悉的，光之巨人的“光”的波動，但光看其表象，也不難猜出，那是賢者之劍化為的光。

而這光，選擇了托雷基亞……

還沒等泰羅高興，只聽托雷基亞低聲笑了一聲，道：

“呵，老六，這不是光。”

“這是，能量。”

如果不是這個場面不允許，托雷基亞還能說更多。

例如：好吧，你們到底有什么毛病，總是擅自把這種客觀存在的“東西”命名為“光”。還有其他特征不同的能量，就僅僅只是因為它們都有“發光”這一個共同的外在表象，你們就把這些明明都不一樣的東西統統都命名為“光”。

這一個個的……都肉眼鑒光。

再看看泰羅，在那兒嗯嗯點頭，簡直把漫不經心寫在了臉上。就好像他說了個詞，然后被一位大師跳出來說這個讀音不對，應該讀作什么什么。然后他自己就覺得，行吧，你是專家你說啥就是啥，一個說法而已，不重要。

想到這兒，托雷基亞卻開始困惑了，這些個問題，好像有些熟悉，好像……

在結花那個小家伙的家庭作業里見到過。

結花不但在第一頁羅列了人類近代歷史中關于光的研究的一些結論，還在最后一頁記錄了一大堆自己對于“光應該如何定義”的疑問。

這波是……反向給老師布置作業。

不過托雷基亞表示理解，因為在他看來，真正意義上的光，是“混沌”的一種表現形式，它理應更接近于“概念”本身。

沒有物理形態，也不能被描述，不能被觀察，也不能被認知，不能被定義的東西才是“光”。

如果某一樣“東西”能被清晰定義，就不是混沌了。不過是從混沌中析出，沉淀下來的，不純粹的污穢罷了。

只可惜，這能量自己是留不住的。

托雷基亞很快調整了心態，這東西，原本就是“外物”，就當自己不曾擁有好了。

不曾擁有，也就不曾失去。

就在此時，一只手出現在了托雷基亞的視界中，而且還是直接伸向了他的胸口。

“？？”

托雷基亞抬頭就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而臉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困惑。

泰羅想干什么，偷襲？

但泰羅臉上的神色非常認真，他很快就收回了手，與此同時，托雷基亞只覺得胸口一暖，那些散漫的白色光粒子仿佛精神一振，受到了某種引力的召喚，開始往中心聚集起來。

那是……

托雷基亞低頭去看熱源的中央。

懸在胸口的，是一朵小花。

這花……還眼熟得很。

泰羅見托雷基亞發現了，正得意地準備迎接托雷基亞的感謝，卻見托雷基亞再次抬起頭來，臉上滿是“我看錯你了”的驚愕。

“……你把人家小姑娘作業本上的小紅花偷來了？？”

泰羅：“……？？？”

突然被指控為小偷的總教官愣住了，然后趕緊解釋道：“不是偷來的！是……問那個小姑娘借來了，嗯，她同意的。我當時還覺得，轉送給這小姑娘也沒關系，好像也是你的學生。但我在這樣想的時候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我現在這樣想了，說不定過會兒就會倒霉，會發生‘需要那朵花’的情況。”

總之，可不是偷來的！

倒不如說，結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前幾頁的內容上，壓根沒注意到寫著口水話的最后一頁上粘了朵花。

托雷基亞皺眉：“你想說你是言靈嗎？還是烏鴉嘴？”

絕對是烏鴉，還是帶來厄運的那種。

然而那邊的泰羅反以為榮：“是烏鴉也是有三條腿的品種。”

托雷基亞仿佛看到一只漂亮的棕毛金瞳烏鴉在秀自己的羽毛。

“你想得可真美。”

“……”

雖然嘴上駁著泰羅的話，托雷基亞卻在研究胸口的那朵“小花”。

在那遙遠的記憶碎片里，那個黏糊糊的小家伙，在被自己消滅前的一瞬間，也是退化成了這種花的模樣，那時候的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將它的DNA配置成這模樣呢……

是將自己的某種期望投射到它身上了嗎？

位于花蕊位置的光點是托雷基亞的光粒子，原本也是輕薄無根的東西，然而光粒子周圍的那些花瓣，確實充盈著力量。

還是托雷基亞很熟悉的，泰羅的力量波動。

泰羅也是他這兩萬年里遇到過的能量波動最為特別的存在了，他的能量波動居然和太陽，或者說類似太陽的主序星星體散發出的能量別無二致。

托雷基亞在漫長的歲月中遇到過各式各樣的能量波動異常的存在，強大的，弱小的，混亂的，明澈的，可以用各式各樣的形容詞來表述。而唯獨泰羅的能量波動，可被稱為“如太陽一般的”，還是作為科學家的視角，客觀地得出這樣的結論。

所以，說這花瓣上的能量是太陽的能量也完全沒問題。

也因為這些太陽的能量，讓這朵“花”變得極重。

泰羅也松了口氣，在這樣做之前，他自己其實也沒有什么把握，只覺得可以試試。看著它的“重量”確實開始聚集周圍即將散逸的光粒子，他也是高興的。

隨著吸收了越來越多的光粒子，它很快就失去了花朵的外形，變成了一團光暈，漸漸沒入了托雷基亞的胸口，消失了。

這幅明亮的模樣，與記憶之海里那趴在垃圾山上蠕動著，悲鳴著的幻影截然不同，讓托雷基亞從幻夢中驚醒。

“斯納克……”

喃喃著這個久違了的名字，感受著確實化為自己一部分的力量，托雷基亞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難道要他說謝謝你泰羅？

“……為什么幫我。”

“幫你的原因嗎？”泰羅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他看了自己幼時的友人一眼，然后模模糊糊地想起，大概不給他個像樣的解釋，會讓他非常不安？

于是泰羅使勁地開始搜腸刮肚，然后憋出一句：“……算是謝謝你救了阿斯特拉？如果你丟下他不管，行動速度會快很多，應該可以在大蛇孵化前布置好封印？”

托雷基亞愣住了，他剛才在內心復盤自己的錯漏，把這個給忘了！現在想來，可不就是因為那只小獅子拖慢了自己的速度嗎！

腦子一熱就搞了個全盤皆輸？

托雷基亞頓時有種沖動，想要穿越回去一劍劈了那個腦子一熱的自己。

嗯？

不對。

托雷基亞狐疑地看向泰羅，問道：“等等……你一直在旁邊看著？”

“不，沒有，我沒看到。”

泰羅趕緊撇清，那時候他自己也在這集裝箱碼頭里迷著路，可不是他見死不救。

“是希……”

泰羅不經意的抬頭，就看到那邊拿著血淋淋尸塊在裝袋的大科學家向他投來“你話真多”的眼神，頓時閉嘴了。

順著泰羅的視線看過去，托雷基亞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他是不是，被人黃雀在后了？

可看著在那里板著臉嚴肅認真地分著尸的前長官，再看看虛得站不起身的自己，托雷基亞頓時連發問的膽氣也沒了。

托雷基亞轉身過去，去拉泰羅的肩膀。

原本應該是拉不動的，但是泰羅也被他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主動湊了過來。

只見托雷基亞伸出手，摸上了泰羅的耳側，動作輕柔地順著鬢角棕色柔軟的發絲一直往后捋，捋到了他腦后。

這個動作讓泰羅都僵住了。

接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托雷基亞收回手，還松了口氣，就開始收拾指縫間捋下來的幾根頭發絲：“既然你把結花的小紅花弄沒了，那么就用這個補償一下吧……我就告訴她這是從某個宇宙人身上薅下來的毛發，讓她研究著玩。”

“那個小姑娘研究這個？”

“還沒，但她看到這個說不定會喜歡，然后就順便開個新研究項目呢？”

泰羅：“……”

不，那個，是我擬態出來的，離體之后大概幾十小時就會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