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說盡最傷人的話

停了數(shù)日的雪花又開始洋洋灑灑，古瀟城的這個冬季，似乎總是格外漫長。

云兒坐臺階上，撐起腦袋看著安安靜靜立在雪地里，不離開也不被洪玥允許進客棧的楚生。

“王爺，要不您先回去吧，我先去勸勸月月姐。”云兒看不下去了，這是隆冬臘月，還是晚上，寒風刮在臉上多疼。

楚生沒回聲，也沒動，就像一座沒有感情的人形雕塑。

小青跑出來給他撐起油紙傘，由于洪玥事先有交代過，不能讓楚生知道，她和妹妹能夠重新開口說話的事，所以整個過程都是小心翼翼且沉默的。

云兒實在受不了這種莫名有點虐心的場面，留下一句“我再去勸勸月月姐”，轉(zhuǎn)身進了屋。

說是有很多事要忙，無暇顧及其他，可云兒進來時，還是看著洪玥其實什么也沒做，心事重重地坐在桌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紫守在旁邊，幾次想要開口說些什么。

一見云兒進來，小紫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迎上去嘀嘀咕咕道，“云兒姐，你快勸勸月月姐吧，這天這么冷，王爺再這么站下去不行的啊?！?

云兒自然也知道，點點頭，走到洪玥身邊：“姐，你和王爺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你兩到底出啥問題了?。俊?

“沒有，”洪玥神色十分冷淡，“我和他能出什么問題。”

聞言的兩人相視一眼，看著莫名的氣氛，能是什么事都沒有？

“那沒什么事，”云兒指了指屋外的楚生，“月月姐你松口，讓王爺進屋避避風雪吧？”

“他愛站外面就站外面，”洪玥給自己斟著茶水道，“反正人要是死外頭了，也不關(guān)我的事?！?

“你看，”云兒無奈地攤手道，“這不又繞回來了嗎？你說你們沒事，那就自自然然相處，干嘛非得搞得大家都擔心?！?

洪玥抬起眼皮看著她。

小紫和云兒也在看她。

“我也不知道月月姐和王爺有什么過節(jié)，”云兒嘆氣道，“可無論是什么問題，也總得拿出來說說吧，東西你擱在那不使用，留了還會發(fā)霉呢?！?

云兒一番話噼里啪啦說完，洪玥終于肯抬起睜眼皮望向客棧外。

見狀的云兒忙乘勝追擊，從板凳上拽起洪玥，把人往門口推，“聽我的吧姐，你想想，你在這生悶氣，你不讓外面那人知道你究竟在生什么氣，生到哪種程度了，想想你這氣是不是生的挺不值當？”

話音剛落，云兒忽絕手中那股推力消失了。

看來洪玥總算把話聽進心里，愿意去搭理搭理外頭那個，表面看上去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恬靜樣，估計其實已經(jīng)凍成狗的宣王。

云兒，小青以及小紫，這三特別有眼力見，一見月月姐和王爺正面對上了，立馬找借口跑得無影無蹤。

屋里溫暖恬靜的燭光，從敞開的朱門傾射而出，鋪在晶瑩剔透的雪地里，看上去總有幾分夢幻般的不真實。

“阿玥……”未完全開口，楚生便覺自己的兩片唇瓣已經(jīng)凍僵了，繃直了，像不屬于自己。

洪玥冷冷淡淡打量了一眼楚生，轉(zhuǎn)身，“進來說?！保?

客棧里燒有暖爐，溫度挺容易讓人昏昏欲睡。

洪玥起身去廚房打出來一壺熱水，倒在杯子里，推到楚生面前。

“你別再來客棧了，”洪玥道，“這話以前我就給你說過，人都說一而再可不能再而三，你別再讓我說這話了?！?

送熱水至唇邊的雙手定住，楚生來時滿肚子想要給洪玥說的話，卡在喉嚨里裹成了一團，重新墜入胸腔中，化成了能灼得人鼻頭發(fā)酸的火焰。

但最終，還是被他壓了下來。

“就為了楚魂，”楚生表情有些木訥地抬起眼皮看洪玥，“你要和我鬧掰？”

“我們沒有過什么關(guān)系，談什么鬧掰？何來的鬧掰？”

楚生無言以對了。

“以前多多少少還有點情分吧，”洪玥不出音的，在鼻孔間哼了一絲冷笑，“現(xiàn)在嘛，讓你那個利用全部嚯嚯沒了。”

“阿玥，我從來沒想過要利用你……”

“從來沒想過？”洪玥怒極反笑，“楚王爺，您覺得我信嗎？”

楚生合了合眼皮，沉默半晌后微微吐出口氣，“阿玥，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楚魂這個人是絕對的禍害，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

“聽范盡將軍說，楚魂在十一年前就應(yīng)該被挫骨揚灰，”洪玥冷聲道，“當時請令執(zhí)行這場死刑的人，是你吧？”

楚生不知她提起這個是作甚，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他一個本該十一年前就要不存在的，”洪玥問，“你為何要把他留下來？”

楚生欲言又止了半晌，說句實話，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就心軟了，大概是因為……

“那時王爺父親老宣王還在吧？”洪玥突如其來的詢問，打斷了楚生的思緒，“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你年少不更事，可以隨心所欲做很多事，所以就像賞給乞丐幾個救命銅板那般，賞了你親表弟，你唯一的同門師弟十一年，是這樣嗎，宣王？”

空氣像被凍結(jié)了一般，只聽得見微微虛掩的房門外，寒風一陣接一陣。

“你，什么意思？”

楚生一雙晶亮的眸孔像是兩汪深不可測的潭湖，而在那譚底，掩藏著深深的失落和難以置信。

以及很多，他現(xiàn)在不知道應(yīng)該要如何去理解，準確說來，是讓洪玥如何理解的東西……

“我什么意思？”洪玥語氣挪榆，“王爺這么聰明，不能理解嗎？”

“現(xiàn)在的我，貪生怕死？只想保全自己？”楚生嘴唇哆嗦的十分厲害，“我在你心里，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嗎？”

洪玥沒回聲，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一陣窒息的沉默后，楚生忽然仰頭笑了幾聲，對著天花板的那一塊忽然有些模糊。

他伸手在臉上一抹，抹下一把潮濕。

“先走了?！?

籠罩在眼前的陰影散去，洪玥微微抬起眼皮時，楚生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外頭。

他的背影，似乎多出了幾絲說不清，痛苦……

洪玥垂目望著楚生還未來得及喝一口的熱水，捧過來，緊緊握在手里。．

楚塵興沖沖趕過來時，人又不在了。

“天哪，這淺薄的緣分?！背m叉著腰，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虧他一路還跑得就跟三急一樣。

“那我直接去王府找他吧。”

楚塵再次嘆了口氣，給洪玥簡單講了兩句后，提步要走，想想又退回來，欲言又止地撓著后腦勺，“洪玥姐，那個，古……”

“后院劈柴的吧。”洪玥僵硬地扯唇笑了笑。

楚塵頗為不自在地點頭笑笑，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要往后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