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綁架大案

午夜的路燈讓人昏昏欲睡,街邊的小鋪子里,食客已經(jīng)三三兩兩散去,老板忠叔彎著腰慢吞吞地收拾門口的幾張桌子和板凳。兒子鐘強提著一個打包袋走出鋪子,忠叔這才直起腰。

“這么晚了,還有外賣啊?”忠叔皺著眉頭看了看鐘強手中的袋子。

鐘強笑著說道:“最后一單,送完就打烊,能多賺一單是一單嘛!”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掄著鍋鏟從鋪子里沖出來,像一團火一樣抱住忠叔。

“爺爺!收工嘍!打烊嘍!回家睡覺嘍!”

忠叔笑著拍了一下少年的腦袋,說道:“臭小子,你爹還沒休息,你敢休息!”

少年放下鍋鏟,一邊幫忠叔收桌椅一邊囁嚅:“這個客人可真奇怪,每天都這個時間叫外賣。而且每天都吃餛飩,都半個月了。關(guān)鍵是送貨地點在坤和苑,讓人心里毛毛的。”

鐘強跨上電動車準備要走,聽到少年的話回頭問道:“坤和苑怎么啦?”

“坤和苑……隔壁是殯儀館啊!”

一陣冷風吹來,鐘強只覺得脖頸發(fā)涼,聽完便笑笑騎上電動車走了。

忠叔上來敲了少年的頭,嗔怒道:“大晚上說什么不吉利的話!”

少年吐吐舌頭說道:“大家都說,十二點后的餛飩,是給死人吃的……”

忠叔聽見少年的話,一股怒火燒上頭頂,舉起手中的長板凳就要打下去。少年嬉笑著躲避,乖乖地幫著忠叔將最后幾個桌椅搬回鋪子。夜色中祖孫二人相互攙扶著進了鋪子,關(guān)上了門。一陣風過,鋪子門口的路燈,忽然閃動。

鐘強下了電動車,走進面前的一棟老樓,這座家屬樓是本市最老的住宅,年久失修,住戶都搬走得差不多了,不知道為什么還不拆遷。

鐘強拎著餛飩走著。今夜似乎有些異常,樓梯間的燈壞掉了,只能借著月光與手機的燈光前行。本就狹窄的樓道被住戶的破家具、咸菜缸擠得滿滿的。黑暗中,鐘強小心翼翼地爬樓梯,似乎有雙眼睛在盯著他,令他渾身不舒服。

“死小子,回家非揍他一頓不可,深更半夜跟我說這些神神鬼鬼。”

鐘強壯起膽子,大步流星走到四樓。四樓一共有七家住戶,走廊里總算還有個燈泡在工作。

鐘強像往常一樣,來到422房間門口,將餛飩放在門口的地下,又敲了三下房門,然后蹲在地上靜靜地等候。

不一會兒,門縫下面遞出兩張紙鈔,這是半個月來的老規(guī)矩了。說來也怪,鐘強從未見過叫餐的人。他想也許對方是個女客人,半夜叫餐擔心不安全,于是每次都叫他放到門口,然后從門縫下面遞錢。不過,誰能半夜叫餐呢?半夜剛工作回來的?莫非……是那種職業(yè)?

不知道門后的女人長什么樣子,他老婆死了十年了,光棍兒也打了十年,好久沒碰女人了。這會兒他忍不住幻想起門后女人的長相。鐘強不禁將手中的紙鈔放在鼻子下面聞起來,鈔票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不像是女人的脂粉氣,更像是廟里面的香火味。鐘強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看紙鈔。

他瞇著眼睛仔細看,突然,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手中的紙鈔并不是人民幣,而是……冥幣!

鐘強兩腿發(fā)麻,兒子的話涌上心頭,莫非真的遇上臟東西了?他嚇得想趕快離開。誰知剛邁出一步,四樓所有的燈光全部熄滅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鐘強動都不敢動一下。

黑暗中傳來“吱”的聲音,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板被一把鈍鋸劃過。

422的門,開了……

杜鵑開著車風風火火地奔馳在去警局的路上,她透過后視鏡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高漫。高漫小小的臉上看不出開心還是難過,只是雙眼出神地盯著窗外。趁著等紅綠燈的間隙,杜鵑連上藍牙,播放了一首現(xiàn)在大火的兒童劇的主題曲,希望能讓高漫待得更加舒適。高漫似乎并沒有聽到,她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

杜鵑一邊開車一邊主動找話題:“漫漫?你最近有沒有看到什么好看的書啊、電視啊?跟阿姨分享一下呀!”

高漫沉默,杜鵑在心里腹誹:“我可真是,現(xiàn)在小朋友都不愛談學習,還不如問問有沒有什么追的明星好。”

杜鵑以為自己把話題聊死了的時候,高漫忽然主動開口。

“我爸爸媽媽離婚了嗎?”

高漫平靜的聲音把杜鵑問得語塞,她思考良久后回答:“漫漫,你還小,不懂這么難的事情。你的爸爸媽媽比以前還要愛你,只是他們現(xiàn)在選擇了另一種生活方式,以另一種方式繼續(xù)愛你。”

高漫掏出書包里的報紙,一言不發(fā)地遞給杜鵑。

杜鵑瞄到報紙上占據(jù)了整個篇幅的照片后一愣,上面是她和高南出席活動時所拍的合照,照片上二人穿著晚禮服站在一起。

似乎猜到了高漫心中所想,她答道:“我是你爸爸的工作伙伴,也是好朋友,就像米峰叔叔和你的爸爸媽媽一樣。我們都疼漫漫。”

杜鵑一邊回頭與高漫解釋,一邊倒車。

忽然“砰”的一聲,車不小心撞到了路邊的路障。

杜鵑緊張地看高漫:“漫漫,有沒有事?有沒有傷到?”其實車子只是輕輕撞了一下而已,但想到高南對高漫的緊張程度,她自然也將高漫當成寶貝一樣。

杜鵑下車,帶著高漫檢查車的情況,看來只能停在這里等保險公司了。

高漫忽然伸手指向遠方。

杜鵑剛想拿出手機撥電話,注意到高漫的動作后,順著高漫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前方不遠處米峰正急急忙忙帶著兩個小警員走向警車。

杜鵑抱起高漫,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米峰身邊。

“我來送漫漫,高南說他跟你打過招呼。”杜鵑沖到米峰面前。

米峰看到杜鵑有些驚訝,隨后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啊!對!看我這腦子,差點兒忘了!”

高漫與這個米峰叔叔素來不見外,自顧自地爬上了米峰的警車。

“漫漫,快下來,叔叔要去出警,你先去叔叔辦公室等著好不好?叫曉峰哥哥和李曼姐姐陪你玩。”

高漫如一座小山般紋絲不動端坐在后排座椅上。米峰和杜鵑面面相覷,無可奈何。身后警員催促:“頭兒,來不及了,那邊都等著呢,您先去看看現(xiàn)場吧。”

米峰一咬牙:“算了!先帶著!”

趁米峰不備,杜鵑也一溜煙擠進車里,坐在高漫旁邊。

米峰抓抓頭發(fā):“你也來添亂!”

杜鵑學著高漫,面無表情,不動如山。米峰無奈,這場沉默的僵持最后以高漫與杜鵑的勝利告終。

米峰黑著臉道:“一會兒到了現(xiàn)場,你們兩個哪兒也不許去,在車上坐著,聽到?jīng)]?”

高漫面無表情,杜鵑點頭如啄米。

米峰迅速坐到駕駛位,發(fā)動汽車,箭一樣飛馳而去。

坤和苑,江城市內(nèi)最老的住宅小區(qū)之一,由于位置偏僻再加上附近不到五百米遠的地方就是一個殯儀館,因此大家紛紛搬離。住在這里的人家,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米峰下了車,辦案警員帶他前往案發(fā)地。杜鵑從隨身包包里拿出iPad,開始在車上辦公。一旁的高漫小眼睛緊緊盯著米峰,她趁著車門沒關(guān),下了車。杜鵑發(fā)現(xiàn)高漫不見了的時候大驚,連忙丟下手中的iPad,跑下車尋找高漫。

米峰跟著警員來到了坤和苑其中一棟樓內(nèi),他們爬上了四樓,來到422房間門口,一路上都是警方拉起的警戒線。也許是這里太久沒有發(fā)生過意外,也許是太久沒有來這么多人,坤和苑的住戶紛紛出來圍觀。即便如此,圍觀的人也沒有幾個。

米峰走進422房間,房間里四處揚塵,明顯很久沒人居住。家具已經(jīng)破敗不堪,墻上的斑駁講述著這棟老房的歷史。墻上掛著的黑白遺像是一名老人,遺像下面,并沒有貢品,而是一碗又一碗吃完的外賣盒,有幾碗里面還剩了幾個餛飩,已經(jīng)發(fā)霉過期了。墻腳放了一個火盆,里面是未燒完的冥幣。

米峰走出房間,幾個警員仍然在里面尋找蛛絲馬跡。

米峰不滿道:“現(xiàn)在是什么都要找我們刑警嗎?市內(nèi)那么多大案、懸案沒破,一個入室盜竊案也要我們來破?其他民警呢!”

身旁的小民警記錄員拿著檔案夾跟在米峰后面報告:“米隊,您消消氣,不是我們想來麻煩您。這不昨天晚上的外賣員已經(jīng)嚇得精神失常了,他報警的時候喊鬼殺人了!這不就直接給接到你們那兒去了。而且……也確實沒有丟失什么東西,也不像是入室盜竊。這左右都麻煩到您了,案子又古怪,您就看看怎么回事。”民警在一旁賠笑,他們一入職就聽過這位米隊的名號。

米峰皺眉,問道:“鬼殺人?尸體呢?屁都沒有!”

民警回答道:“誰說不是呢。可這外賣員鐘強啊,人已經(jīng)被嚇蒙了,現(xiàn)在是啥也問不出來,就是一直說鬼殺人了。至于這鬼長什么樣,殺的人在哪兒,他都說不出來,現(xiàn)在人從醫(yī)院給接來了,一會兒還得回去繼續(xù)治療。”

一個老太太拄著拐杖拉著米峰的衣袖問道:“聽說啊,鬼才愛吃餛飩呢,這老頭兒懷著怨氣走的,肯定回來鬧了。”

米峰問道:“你認識這家人?”

老太太擺手道:“說不上認識,只是在這里住久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互相知道。有好幾次,我看到這老頭兒的兒子帶著媳婦和女兒過來,但是每次只坐幾分鐘就走了。唉,一把年紀,自己死在房間里,還是半個月后才被發(fā)現(xiàn)的。”

米峰陷入思索,忽然一個人撞在他的腿上,嚇了他一跳。他低頭,發(fā)現(xiàn)是高漫。米峰一把抱起高漫,嗔道:“不是讓你待在車里嗎?這是案發(fā)現(xiàn)場,叔叔在抓壞人,你不能進來。”

杜鵑氣喘吁吁地跑上來,接過高漫,米峰看了她們兩個一眼,無可奈何,只得帶著她們走下樓回到車上。

外賣員鐘強已經(jīng)神志恍惚,大白天也穿得特別厚,大衣里面的病號服歪歪扭扭堆在一起。米峰將鐘強叫到商務(wù)車上,簡單問了幾句。

“你昨晚幾點到達案發(fā)地的?”

“將近……早上兩點。”

“有沒有察覺什么異常?”

“有!很多異常!燈壞了!有人在黑夜里盯著我!不,不是人,是鬼!”

“鬼?你怎么知道是鬼?你見過?鬼長什么樣子?你說422房間的門開了?”

不知道回憶起了什么,鐘強全身發(fā)抖,用力抱緊自己。

“我確定……一定是鬼!422開門的時候……好黑……特別黑……他給了我冥幣……我應(yīng)該趕快走的……不應(yīng)該胡思亂想。可是燈滅了之后,房間開了,一個很冷的東西撞在我的身上。我怕極了,褲子也濕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米峰陷入沉思,此時車門被拉開,老鐘帶著孫子將鐘強接走了。

眾人在現(xiàn)場一無所獲,米峰啟動車準備離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杜鵑被鐘強的話嚇得魂不守舍,縮在后排抱著高漫,高漫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米峰見杜鵑有些緊張,便調(diào)侃道:“怎么?雷厲風行的杜小姐也怕了?要我給你講講我市十大奇案嗎?”

杜鵑見米峰揶揄自己,馬上強繃起精神,奉上一個白眼。

回到警局,422主人的兒子和兒媳早已等候多時。米峰一刻也等不了,馬上沖進筆錄室。杜鵑與高漫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二人識趣地去了米峰的辦公室。

422主人的兒子和兒媳,女的雍容華貴,男的西裝革履,看樣子非富即貴。米峰大致掃了一眼便坐下來,打開文件夾問道:“徐先生,您的父親常年住在坤和苑4棟422房間,并于上個月初死亡,是嗎?”

徐先生唯唯諾諾地答道:“是的,我父親上個月剛死。”

米峰抬眼看了他一下,點點頭。這個徐先生有些奇怪,父親死了似乎毫不傷心。

徐太太看著米峰說道:“哎,我說警察同志,你們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好呀?我們的房子要賣的呀!我聽我爸爸在拆遷辦的老同事說呀,坤和苑那邊是不會拆遷的,我們還想趁著大家沒反應(yīng)過來賣個好價錢呢!”

米峰忍住心中的不快,對著徐先生繼續(xù)問道:“您的父親除了您,還有沒有其他親屬?”

徐先生搖頭:“沒有,其他親戚都在西北老家。”

徐太太馬上搶話:“哎喲!那些窮親戚,遠著哩!我說警察同志,您行行好好不啦,您也知道那里的房子不好賣,我們非常希望趕快轉(zhuǎn)手呀!”

米峰自動忽略徐太太的話,繼續(xù)問徐先生:“你們的房子掛出去多久了?您父親去世之后你們回去過嗎?”

徐先生剛要說話,徐太太搶話道:“老爺子剛走,我們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掛出去了。之后我們也沒有回去過。誰會回去那種地方喲!他是病死的啦!不是橫死,不是兇宅。警察同志,您周圍有沒有朋友要買房呀?便宜的喲!”

米峰揉著額頭,沒有回去……那盆冥幣是誰燒的?難道真的有鬼怪?

高南參加完年度作家頒獎晚會后,與杜鵑在家門口分別。他邁著疲憊的步子走回家里,一開燈,一團粉紅便撲了上來。高漫抱住高南,令他所有的疲勞一掃而光。

只是……

高南皺皺鼻子,仔細地嗅,什么味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南一把松開高漫,一邊說一邊走進房間。

“是不是你米峰叔叔又在家里煮飯了!”

高漫只是看著高南,高南轉(zhuǎn)身沖到廚房門口,米峰正對著一堆黑暗料理發(fā)呆。

“老米!”

米峰嚇得渾身一顫:“是你啊,嚇死我了,本來今天就遇上一奇案,你還這么嚇我。”

高南手忙腳亂地拯救廚房里可憐的廚具,米峰怡然自得地倒了杯水站在一邊,看著高南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我說你啊你,自己廚藝就那么幾斤幾兩,就別總拿我家廚房練手了。”

“喂,我一個黃金單身漢,家里廚房肯定沒你這里好啊!”

“怎么?要不要給你煮碗餛飩啊?”高南揶揄道。

米峰聽到“餛飩”二字來了興趣:“你聽說了?”

高南回答道:“今天杜鵑跟我講了你們的靈異案件。”

米峰不屑地擺手:“什么靈異案件啊?這女人啊,就愛夸大,就是一個普通案子而已。”

高南剛好整理完廚具,一邊擦手一邊說道:“走,去書房聊聊。”

米峰眼睛一亮,知道自己今天沒來錯,高南這個老狐貍主動出山了。

書房中,高南拿出自己珍藏許久的雪茄與米峰分享,二人在輕煙縹緲中聊完了案件前后。

高南放下雪茄,說道:“賭嗎?”

“賭!一個兩百塊錢的微信紅包。”

高南斜了他一眼,調(diào)侃道:“米大隊都是刑警大隊隊長了,還這么寒酸。”

米峰不甘示弱地回道:“我們?nèi)嗣竦墓湍挠心敲炊噱X,哪像您高作家多產(chǎn)多金!”

高南嚴肅起來,說道:“嫌疑人,男,應(yīng)該在25歲到35歲之間,身材微胖,身高在170cm到180cm之間。無業(yè),本市人,曾做過快遞員、外賣員、送奶員、送報員一類職業(yè)。近視、戴眼鏡、半長發(fā)。”

米峰不禁鼓掌,贊道:“行啊,高大作家寶刀未老,這一手肖像側(cè)寫還這么牛,可以可以!”

高南繼續(xù)說道:“你們可以在深夜一兩點后,去青浦路附近蹲點找找看,那一帶距離事發(fā)地不遠,地下酒吧多,是落魄藝術(shù)家聚集地。這案子嫌疑人不圖財、不害命,難不成只為了嚇唬外賣員?說不定另有隱情,你們先去查查看吧。”

米峰豎起大拇指,贊道:“牛!雖然你這想法不一定對,但也是一種新思路。”

這個時候高漫忽然推門進來,米峰和高南連忙開窗通風,高南蹲下來柔聲細語地詢問:“怎么了漫漫?是不是困了?”

高漫揉著眼睛點點頭。

高南想到明天高漫學校組織秋游,需要早起,于是抱起高漫走出書房,走之前用眼神警告米峰,把書房整理干凈。案子有了進展,米峰心里正高興,也不與他一般計較。

第二天一大早,高南親自將高漫送到學校,然后囑咐高漫,結(jié)束后在學校等他來接。高漫乖巧地點頭,高南這才放心。

高南剛從學校回到家,米峰的奪命連環(huán)call便打來,對方如同火燒了屁股一樣要高南來一趟警局。高南熬夜趕稿,又起大早為高漫做郊游便當,自然不會跑過去聽他絮叨。誰知掛了電話沒多久,米峰就風風火火地開著警車來了。車頂?shù)木堰€沒關(guān),米峰便跳下了車。高南躺在床上正幸福地補回籠覺,結(jié)果被一通砸門聲吵醒。高南披著睡袍開門,果不其然是米峰。

米峰滿臉胡楂兒,看樣子是熬了一夜沒睡。

“干嗎,米大隊?!”

米峰激動不已,拉著高南就往電梯上拽。高南腦子還有點兒蒙,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米峰拉到了樓下。

“快點兒上車,你太神了,昨晚上我?guī)е魂犘值芏琢艘煌恚∪校 ?

高南看了一眼米峰身后的警車,以及不遠處路過鄰居疑惑的眼神,十分頭痛。

“你以后來我家,能不能別一個警車頂?shù)酱箝T口?”

米峰回頭看看,撓撓頭,道:“哎,你看我這不是忘了嘛!”

高南無奈道:“你不是破案了嗎?我不去。我上去睡覺了,下午還得接漫漫。”

米峰強行把高南扯上車,說道:“還有點兒收尾工作——你是大功臣嘛!得去得去!雖然你不是我們公安隊伍里的一分子,但是人民群眾立功了,也是要獎勵的嘛!”

高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米峰塞進車里,隨后警車一溜煙絕塵而去。

到了警局,高南見到了坤和苑冥幣事件的嫌疑人,果然是個落魄歌手,看樣子30歲上下。

米峰將收尾工作交接好后,拉著高南與辛苦的一眾兄弟浩浩蕩蕩地去吃涮羊肉。

一群穿著警服的老爺們兒中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高南,怎么看怎么覺得有些搞笑,還好眾人私下都熟悉,倒也不那么尷尬。

在聊天兒中,高南得知,原來嫌疑人是本地人,啃老、單身,因為辭了公務(wù)員的工作去搞音樂,被父母趕出家門,在外面流浪了三年,居無定所,又在夢想的道路上處處碰壁,因此生活一度貧困不堪,但又死要面子不肯回家向父母低頭。無路可走、被房東趕出家門后,他四處流浪,住過工地,住過公園,直到天氣越來越冷,才動了跑去別人家偷住的念頭。

他是江城土生土長的人,知道坤和苑是最老的小區(qū),里面住戶都是老年人,而且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剩了不少閑置的房子。他翻到鐘強當日送外賣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屋主的遺像,得知這個空房短時間內(nèi)不會有人回來,于是便住下了,甚至還買了點兒冥幣為老人燒紙以表示感謝。直到那日,他因喝了點兒小酒,翻遍身上都沒有錢,借著喝了酒的糊涂勁兒竟然不慎將冥幣遞了出去,遞出去的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惹了大麻煩。為了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私闖民宅,他借著由于電路老化引發(fā)的短暫停電沖了出去。自以為脫離麻煩,沒想到反倒引來了警察調(diào)查。

眾人唏噓,做他們這一行的,看到過不少可恨之人的可憐之處,但是沒辦法,法律是嚴肅的,任何人無論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做違法的事,他們是法律的捍衛(wèi)者,必須懲治違法者,保護更多的人。

幾個大男人喝酒涮肉,不知不覺一整天就過去了。

高漫郊游也結(jié)束了,帶隊老師陳瀟召集四處奔跑的小朋友們在校車門口排隊,準備上車。在遠遠的角落里的高漫聽到了老師的召喚,于是起身準備向校車方向走去。

“高漫?”

高漫停下腳步,回頭,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風衣、戴著墨鏡的女人正在叫她。高漫不認識眼前的女人,只是愣愣地打量著她。

風衣女人說道:“我認識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托我來看看你,你是不是今天玩得不開心呀?”

高漫點了點頭。

風衣女人耐心道:“那阿姨帶你去游樂園好不好呀?只有你一個人,沒有其他小朋友,玩完后阿姨送你回家。”

高漫臉上露出了期許,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繼續(xù)蠱惑:“那你去跟老師說,說阿姨是你的姑姑,來代替爸爸接你的,好嗎?不然老師不會放你走的。”

高漫想了想,有些猶豫,隨后用力地點頭,然后跑向陳瀟。

高漫拉著陳瀟的手,嘴巴張了又張,也講不出所要表達的內(nèi)容,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那個風衣女人見狀,徑直走向校車,來到高漫和陳瀟面前。

“陳老師你好,我是漫漫的姑姑,她家里出了點兒事情,我來替她父母接她回家。”

陳瀟有些戒備,問道:“可是高漫的父母并沒有通知我們校方。”

風衣女人從容自信地說道:“漫漫的父親叫高南,她的母親叫劉娜,他們是真的有事抽不開身才讓我來接她的。”

陳瀟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女人,認真地問道:“漫漫,這個是你的親姑姑嗎?你見過她嗎?”

高漫遲疑了一下,最后用力地點了點頭。

陳瀟還是不太相信這個女人的話,于是拿出手機給高南打了電話,手機響了半天,卻一直無人接聽,陳瀟心想,也許高南真的是在忙,所以沒辦法接孩子,這才答應(yīng)風衣女子接走高漫。

高漫臉上露出些許歡喜,亦步亦趨地跟著風衣女人走了。

另一邊慶功宴畢,高南準備直接去接高漫。但一低頭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穿的是睡衣,不但手機落在了家里,更是身無分文,無奈只好從米峰那里要了些錢,準備先打車回家。

恰好這時,米峰的電話也響起。市里發(fā)生了一起兒童綁架案,局里招他們回去,說是案情有些特別。

高南與米峰分開后,自己直接打車回家,先換了衣服,又從床上翻到了手機,打開一看,上面有兩通未接來電,都是陳瀟的。

高南回撥過去:“喂?陳老師。”

“高漫的爸爸是嗎?”

“是的,我是,我正要去學校接漫漫。”

陳瀟疑惑道:“漫漫不是被她姑姑接走了嗎?我再三跟漫漫確認,她自己也承認那個人是她的親姑姑。當時我還給你打過電話了,但就像她姑姑說的一樣,你在忙沒接到電話……”

高南的腦海炸裂,酒醒了大半,他是沒有姐妹的,高漫哪里有姑姑?他下意識地想撥通劉娜的電話,但想到她會擔驚受怕,于是作罷。

陳瀟焦急地在學校等候,高南匆匆趕到。陳瀟也慌了,在為高漫的失蹤感到自責。她手舞足蹈地為高南形容那個女人的長相,可越描越亂。

就在此時陶玉達出現(xiàn)了,他的出現(xiàn)令高南一驚,陶玉達也張大了嘴巴。

“高作家,您怎么在這里?我們好有緣啊!”

“你……接孩子?”高南回頭看看身后幼兒園的牌子。

陶玉達笑著解釋道:“我是接女朋友,剛剛聽她說學校出了點兒事,想著看能不能過來幫幫忙。”

高南看著陳瀟和陶玉達,心中也猜到七八分:“你們是情侶?世界真小。”

陶玉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陳瀟將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再次陳述了一遍,并提議報警。

高南冷靜地說:“好!我馬上報警,不過在警察來之前,我想找找看有沒有什么能找到漫漫的線索。”

陶玉達忽然靈光一現(xiàn),跑到校車旁邊繞圈跑,忽然大喊道:“高作家,小瀟!你們來,行車記錄儀!那個女人萬一被錄到了呢?”

高南眼中一亮,三人馬上聯(lián)系司機,開了車門拿到了行車記錄儀。看過之后高南心中更加寒冷,陶玉達臉色也有些僵硬,接走高漫的不是別人,正是簽售會那日出現(xiàn)過的阮玉玲。

陶玉達提議:“我現(xiàn)在馬上打電話報告給警察,讓他們立刻逮捕阮玉玲。”

高南忽然眉頭一皺,抬手示意稍等,他迅速快進,直到某個節(jié)點,發(fā)現(xiàn)行車記錄儀不僅拍到了阮玉玲,還拍到了她的車。

事情變得刻不容緩,高南迅速叫車前往警局。他想去求米峰幫忙,查看天眼探頭,只要阮玉玲的車敢行駛在路上,就一定會被拍下。陶玉達也自告奮勇地前往幫忙,并叫陳瀟將行車記錄儀拷貝一份,先行回家。

高南趕到米峰處,米峰那里已經(jīng)忙成一鍋粥,他們做警察的就是這樣,一個案子忙完了,還沒歇會兒,馬上就被另一個案子拉了過去。陶玉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陪著高南走入警局,他看著墻上的那些分析圖,有些不寒而栗。

米峰這邊遇到了棘手的問題,綁匪綁了一個孩子。目前綁匪雖然沒有明確說明自己的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來者不善。米峰作為刑警隊長,現(xiàn)在必須要趕到受害者家中。但顯然高漫失蹤的事情也刻不容緩,米峰無奈,只好聯(lián)系其他隊員來和高南對接,又給交警大隊的老朋友打了招呼,高南直接過去就可以。

高南也知道米峰的難處,知道他此刻實在分身乏術(shù)。米峰一直將高漫看作自己的親生女兒,如今得知高漫失蹤了,肯定也是心急的。高南告別米峰,帶著陶玉達匆匆趕往交警大隊。

交警大隊的老馬見了高南,熱情地出來迎接。他與米峰是老朋友了,況且高南的名聲他也多少聽過,如今孩子丟了,他無論出于職責還是情誼,都義不容辭地幫忙。

在老馬的幫助下,高南很快便找到了當時阮玉玲開的車,可她似乎很懂套路,開著開著便開到了小道,避開探頭,然后再無蹤影。老馬在了解情況之后,馬上安排人手開始進行調(diào)查。高南臨走前央求老馬,如果有這輛車的消息一定要告訴他。

離開交警大隊后,高南告別了陶玉達回到了家,過了一會兒米峰也匆匆趕到。

“怎么樣?漫漫找到了嗎?”

高南沮喪地搖頭:“車避開了探頭,老馬已經(jīng)安排人手去查車輛的信息了。”

米峰忽然將手搭在高南的肩上,特別認真嚴肅地說道:“高南……我們也許遇到了麻煩。”

高南抬頭,米峰繼續(xù)說道:“今天我們受理的那起綁架案,嫌犯的作案手法和做事風格與當年的武廣一模一樣,嫌犯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而且同樣留下了一堆證據(jù)來迷惑警方。巧合的是,如今武廣出獄了。也許……”

高南點頭:“其實今天帶走漫漫的人是個女的,而且你也認識。就是簽售會上被帶走審問的那個阮玉玲。”

米峰有些驚訝,下一秒冷靜下來之后說道:“怎么會是她?看來我們要小心了,上次簽售會的事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查明是誰搞的鬼。我總覺得暗處有眼睛一直盯著我們,總之,萬事小心。”

高南點頭:“你說的我不是沒有想過,我甚至在猜想,阮玉玲背后有沒有其他人,聯(lián)想到今天的事,我在想會不會她和武廣有什么關(guān)系。我還記得武廣手上戴著婚戒,你說會不會他和阮玉玲……”

米峰看著高南認真道:“是啊,我也有些懷疑。如果他們二人真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那漫漫……”一想到這個后果,他后面要說的話,瞬間說不出口了,他擔心自己的話,會刺激到高南,于是轉(zhuǎn)過話題,故作輕松地道,“不過上一次我們就已經(jīng)了解了那個女人,并沒有看出有什么可疑的。非要說有什么可疑的——其實我還有點兒好奇,怎么會有女粉絲為你如此瘋狂?要說娛樂圈的小鮮肉還行,你嘛……我覺得這一點非常可疑。”

高南無語,懶得接他的話茬兒:“當務(wù)之急是找到阮玉玲,找到漫漫。我也希望她和武廣沒有關(guān)系。今晚我不睡了,得等老馬電話。”

米峰坐在高南對面,詢問道:“漫漫的事,你和劉娜說了嗎?”

高南搖了搖頭。二人相對無言。

過了很久,高南終于鼓足勇氣,拿起手機,撥通了劉娜的電話。

“喂?”

“娜娜,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高南的喉嚨像是有些堵住。

“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說嗎?漫漫剛睡著,你一個電話把我們都吵醒了!”

劉娜煩躁的語氣卻讓此刻的高南愣住了,窒息了很久的他忽然獲得了一絲空氣。

“漫漫?娜娜你跟我說,孩子在你那里嗎?還是說……你們在哪兒?”

劉娜感到有些好笑:“我們在哪兒?還能在哪兒?當然是家里啊!”

“漫漫怎么會在你那里?”

劉娜失笑,說道:“漫漫今天輪到我?guī)В斎皇窃谖疫@里呀!”

“我是說,漫漫怎么去得你那里?”

“杜鵑送來的啊!”劉娜回答道。

高南喃喃:“可是杜鵑昨天已經(jīng)出差去了日本,根本不在國內(nèi)。”

一時間,電話兩邊全部愣住。

劉娜睡意全無,從床上坐起來,握著手機說道:“今天我剛到家,保安就來了電話,叫我去門衛(wèi)處接孩子,說是一個女人送來的。”

高南陷入沉默,這個叫阮玉玲的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娜娜,現(xiàn)在出了點兒事,你看好漫漫,明天正好是漫漫到喬醫(yī)生那里的日子,咱們在那邊見一面。”

劉娜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應(yīng)了一聲之后,掛了電話。

掛下電話后,高南與米峰相顧無言。

“還好漫漫平安……”米峰呼出一口氣,壓在心底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幸好今天漫漫的事情和十年前無關(guān),和武廣無關(guān)……”

“是啊,十年了。”

米峰感嘆:“沒有十年前,今天我也不是刑警隊長。”

十年前。

一間不大的兩居室里,七八名警察有條不紊地在房間里布置各種儀器,丈夫抱著妻子坐在沙發(fā)上,二人緊緊地盯著電話,等候著來電。

小刑警米峰站在外面的走廊里靜靜地抽著煙。

“丁零零……”

忽然響起的電話鈴聲繃緊了所有人的神經(jīng)。

這件綁架案由于媒體的介入,已經(jīng)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了轟動江城的大案。綁匪自稱“下山虎”,蹲點多時,專門挑選了這個父母在外工作、假期獨自在家的兒童下手,并在綁走孩子后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和“下山虎”的簽名。如今已經(jīng)三天過去了,早已錯過了綁架案的最佳尋找時效。這個“下山虎”神龍見首不見尾,警方根本無法追蹤。

米峰當時只是個菜鳥,辦案小組買咖啡的跑腿人員怎么也插不進手,同時也是整個小組最閑的。這對于有一身抱負的米峰來說無異于酷刑。他時常找還是律師的高南與劉娜談心。

米峰下了班,又一次約了高南和劉娜,三人坐在大排檔里,各自絮叨著工作的苦悶。

劉娜拿來起子,開了三瓶啤酒,三人一邊擼串一邊喝酒聊天兒。

劉娜揶揄道:“米警官,你不去辦案,約我們擼串,難道大排檔里有綁匪出沒?”

米峰用力咬下一塊肉,說道:“別提了,最近那個綁架案,大家都在忙著抓老虎,也沒人有空兒理我,這不我就閑了嘛!”

高南說道:“行啊,你小子有這么好的鍛煉機會,怎么不表現(xiàn)表現(xiàn)?”

米峰擺擺手,說道:“你就別和你老婆一塊兒酸我了,每次案子越嚴重,我就越?jīng)]機會鍛煉,上頭說時間緊急,不能輕易讓我這么個沒經(jīng)驗的插手,群眾的事沒有大小,不能兒戲!”

高南無奈地笑笑,舉杯與三人碰杯。

“我說,你那個案子,我和娜娜倒有些看法。”

米峰來了興趣,道:“說來聽聽。”

“你說這個‘下山虎’每次打電話都能掐準時間在搜索定位前關(guān)掉,來電顯示均來自公共電話亭。你們有將所有電話亭定位過嗎?也許連起來會有新發(fā)現(xiàn)。”

米峰點頭,說道:“這個自然,我們查遍了所有電話亭,可是電話亭太分散了,幾乎遍布全城,對我們的工作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劉娜接著說:“說明這個人應(yīng)該有車,一來方便帶走人質(zhì);二來方便移動。”

高南補充道:“你們?nèi)ゲ楦鱾€路口的監(jiān)控,也許會有發(fā)現(xiàn)。還有,尋找所有銀行失信名單,以及刑滿釋放人員名單,在里面找一個年紀在35到45歲之間,身材寬厚,身高不足175cm的人,禿頂、發(fā)福、單身,經(jīng)常出入于凌晨的便利店。”

米峰問道:“你這犯罪肖像側(cè)寫靠不靠譜啊?”

高南聽到米峰質(zhì)疑,反問:“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劉娜忽然想到了什么,“噌”的一下站起來,驚呼道:“我想到了!”意識到周圍人的注意,她連忙坐下。

“我們可以反過來想,既然我們已經(jīng)掌握綁匪的特征,那么便可以利用僅有的點,來守株待兔。”

米峰不懂:“守株待兔?”

“綁匪綁架為什么?”

米峰回答:“錢。”

“現(xiàn)在有沒有要到錢?”

“沒有。”

“那好,他肯定會再一次聯(lián)系人質(zhì)家屬,如果你們將所有靠近馬路停車點的電話亭控制住,那么如果他下次打電話,就會馬上被發(fā)現(xiàn)。”

米峰猛灌了一口酒說道:“別鬧了,你當我們局里有多少人啊,全市這么多電話亭,怎么盯得過來啊!”

劉娜娓娓道來:“你別急,聽我說。高南,你現(xiàn)在打電話用什么?”

高南答道:“手機,你幾個月前送了我一部新手機當作生日禮物。”

劉娜看向米峰問道:“你呢?”

米峰紅著臉不滿道:“別以為你們才有人送手機,我們光棍兒也是有人送的!”

米峰掏出一部諾基亞手機拍在桌子上,不服氣地說道:“喏,單位發(fā)的!”

劉娜繼續(xù)說道:“試問現(xiàn)在大家誰沒有手機呢?連家里的座機也沒那么普及了,更別說電話亭。你們有沒有注意過,路邊電話亭損壞嚴重,大多已經(jīng)不能用了,只是擺設(shè),有些更是被拆除了,這就幫助我們排除了一部分。再加上我之前分析的,綁匪每次駕車全市跑,尋找電話亭,所以只要排除步行街、公園、居民區(qū)不好停車的電話亭,剩下的范圍雖然并不精確但是有一個方向。”

這次輪到米峰“噌”的一下站起來,高南連忙將他拉下。

米峰拍大腿感嘆:“好主意!是個新想法,娜娜,你真聰明!我這就給我們頭兒打電話捉老虎!”

米峰剛拿起電話,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他點了“接聽”,放在耳朵邊。高南與劉娜看著米峰的臉色漸漸變得驚愕。

掛了電話后,米峰沉沉地說道:“‘下山虎’落網(wǎng)了,是孩子的繼父。看來你這次的側(cè)寫一點兒都不靠譜!”

說完,米峰還不等高南與劉娜反應(yīng),起身拿著外套便跑了。

人質(zhì)的繼父名叫劉子健,與人質(zhì)的母親結(jié)婚兩年,無穩(wěn)定工作,一年前生意失敗,半生積蓄全部搭了進去。據(jù)警方拷問發(fā)現(xiàn),繼父外面有一個情人,人質(zhì)的母親不知。因此警方推論,劉子健想要在人質(zhì)的母親那里套出一筆錢,然后和情人雙雙離開。劉子健的情人也到警局指認,劉子健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劉子健大呼冤枉,但因鐵證如山而無法反駁,綁架的證據(jù)全部都被警方掌握,因此警方認定“下山虎”就是劉子健。可無論如何審問,他都不肯說出孩子藏身何處,人質(zhì)的母親洪靜崩潰。米峰始終不相信劉子健就是真正的綁匪,因為證據(jù)太容易找到,仿佛就光明正大地擺在劉子健已故父母的老房子里等著被警方發(fā)現(xiàn),太容易了,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米峰沖到當時的大隊長趙鎮(zhèn)華的辦公室,試圖說出自己的想法。

“頭兒,不對,嫌犯太容易找到了!好像證據(jù)都是送到我們面前的。”

趙鎮(zhèn)華喝著茶水,怡然自得,說道:“小米啊,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想法多,可辦案這事我做了三十年了,還能不如你?”

米峰連忙解釋道:“頭兒,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果我們抓錯了人,那可能就犯了大錯了!”

趙鎮(zhèn)華把茶杯重重一放,從抽屜的文件夾里拿出兩張照片甩給米峰。米峰拿起照片看,一張是綁匪寄給人質(zhì)母親洪靜的,上面是人質(zhì)一個人站在一面墻前面。另一張是一間空房間,相似的是,墻上的墻紙與小男孩兒身后的一模一樣。

趙鎮(zhèn)華沉聲說道:“你看看吧,一張是綁匪寄來威脅的,另一張是劉子健老家房間里的圖案,作案工具全都在家里搜到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米峰依舊不服,辯解道:“墻紙誰都可以買得到,不一定能證明‘下山虎’就是劉子健!”

趙鎮(zhèn)華拍桌子站起來:“你這小子給我看清楚,那張墻紙不是買的,是畫的!全世界僅此一張。劉子健是學美術(shù)出身!”

米峰啞口無言,但依舊堅持:“頭兒,我懇請你晚點兒結(jié)案,給我三天……哦不,兩天,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查清楚!”

趙鎮(zhèn)華氣急,大吼:“給我滾出去!滾!”

米峰垂頭喪氣地走出趙鎮(zhèn)華辦公室,一開門,看到一群辦案組同事正擠在門口偷聽。他們見米峰喪氣的臉,紛紛散去。

第二日,劉子健被帶去指認現(xiàn)場。這起繼父綁架繼子的新聞轟動一時,綁架兒童的惡魔“下山虎”落網(wǎng),媒體全部涌來報道。米峰更加苦悶,高南和劉娜一時不知如何勸慰他。

劉娜感嘆道:“其實這個時候,最脆弱的是那個母親吧。自己以為找到了新的幸福,可誰知所遇非良人,還把自己的親兒子毀了。”

米峰喃喃道:“洪靜……洪靜!糟了!”

說完米峰直接沖出高南家,一路恨不得以八百邁的速度沖向洪靜家中。米峰到了洪靜家中時,她家里竟然大門未鎖,房間里空無一人。電視上播著劉子健指認現(xiàn)場的新聞,廚房里燒水的鍋煳了底。

米峰撥通了洪靜的電話,關(guān)機。他機警地去座機上查找通話記錄,果然,二十分鐘前有一個未接來電,洪靜應(yīng)該是那個時候走的。米峰仔細檢查,發(fā)現(xiàn)家中并無留下任何線索。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思考……

最近的銀行!

對,如果是綁匪來電,勢必會趁著所有人的焦點都轉(zhuǎn)移的時候來找洪靜這個已經(jīng)瀕臨崩潰、脆弱不堪的女人下手,完成他最后的目標——錢。

米峰迅速來到了附近的銀行,并拿出警官證調(diào)取了監(jiān)控,他看到洪靜確實來這里取了一筆不菲的現(xiàn)金。

米峰一邊撥通電話一邊上車。

“老馬!是不是朋友?!”

“老米……你要干嗎?”

“找你幫忙,十萬火急,事關(guān)大案!幫我查一輛車,看它往哪個方向開了。”

“不是,你這是為難我,我沒那么大權(quán)力!”

“出人命了!來不及打報告申請了!老馬,這次你不幫忙,真的要出大事了!”

米峰掛了電話后不久,老馬發(fā)來了信息:沿著環(huán)城高速,洪靜駕車去了西郊。米峰得到消息后一腳油門追上去。

一路上米峰雙腳虛軟,奔向目的地,越近他就越緊張。但一切還是晚了一步,米峰趕到的時候,兩輛車停在路上,金錢散落一地,洪靜與一個壯實的男人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那個被綁架了的小男孩兒就站在一邊,很快他就哭著沖過去,對那個打他媽媽的人拳打腳踢。可是壯漢太壯了,一個反手就將小男孩兒抱在懷中,另一只手將洪靜推倒在地上。

米峰連忙下車,想去腰間掏槍卻空空如也,無奈只得掏出警官證,大吼:“放下她!”

壯漢見是警察,質(zhì)問洪靜:“你居然報警?讓警察跟來?你……你不怕我殺了你兒子?”

洪靜也怒吼:“我不報警你也沒有打算讓我們娘兒倆活著回去,我來的時候你在干嗎?我晚一步你就要掐死他了!”

壯漢歇斯底里地吼:“我只是想要點兒錢還債!我沒有想害人啊!”

米峰試圖安撫住壯漢,循循善誘道:“你聽好,我是警察,更是你自首的見證人,我剛剛已經(jīng)看到你有試圖悔過的征兆,現(xiàn)在你只要將孩子給我,跟我上車,我保你會從輕判決。”

壯漢大笑:“少來這套,這個孩子是我唯一的籌碼,給了你,四面八方馬上就會沖出無數(shù)個警察。”

米峰耐心地講道:“你忘了嗎?你將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劉子健的身上,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再回過頭找你,你的罪可不止一項綁架了。你認為你逃得過警方的追捕?”

壯漢有些慌,米峰眼尖地看見他眼底的游移,伸手將車鑰匙和警官證用力地丟到壯漢腳邊。

“你放開那個小男孩兒,我的車鑰匙給你,我也不瞞你,你的車已經(jīng)被警方掌控,你自己做選擇。一是開我的車,拿我的警官證,避開所有的警方視線,但是你的下半生將在逃亡中度過,而且我相信警方會很快逮捕你,然后你被判重刑,出獄無望甚至更嚴重。二是你跟我走,從輕發(fā)落——主動自首,換個下半生穩(wěn)妥。”

壯漢顯然已經(jīng)心動,但是嘴巴還硬道:“老子怎么相信你!你們會真心為我好?不過就是想騙老子!”

米峰淡淡道:“你有老婆吧?”

壯漢一怔:“你怎么知道?”

米峰看向停在路上的其中一輛車,里面的后視鏡上掛了許多可愛的掛件,車里還擺了一個水晶擺件,里面隱隱約約是一個女子的照片。

米峰回答道:“你車里全是她的東西,你一定很愛她。她知道你做了這些嗎?”

壯漢的氣勢忽然弱了下去,像個可憐的小男孩兒:“那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歡我,我們也快離婚了。還好我的債務(wù)都是我個人的,沒有連累到她。”

米峰看事情有了眉目,繼續(xù)道:“你不想跟她相守嗎?不喜歡可以追回來,你自首,出獄后親自去找她,哪怕她和別人在一起,你起碼還有自由去看著她慢慢變老。”

“倩倩……倩倩……”

“跟我上車吧,放了那個男孩兒,說不定你出獄后也會和倩倩有一個像她一樣的孩子。這里是高速出口,太危險了,我們先上車離開。”

壯漢兀自沉思,似乎在下一個重大決定。不時有幾輛大貨車從旁邊駛過,他們?nèi)v車違規(guī)停在這里,沒有放警示牌,又是轉(zhuǎn)彎口,實在是太危險了。米峰心中暗暗著急,知道自己或多或少打動了嫌犯的心。

終于,壯漢手一推,將小男孩兒推出。

“人你們帶走吧,你記得幫我說幾句好話。”

米峰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急忙跑向壯漢,將手銬掛在他手上。小男孩兒脫離了綁匪的束縛,連忙沖向倒在地上的洪靜。而此時一輛載滿貨物的貨車轉(zhuǎn)過彎道直接向小男孩兒和洪靜沖過來。洪靜在關(guān)鍵時刻,不顧腿上的傷,強行站起來用力推開了小男孩兒。

小男孩兒嚇得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胳膊痛到無法動彈。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寧靜,米峰和綁匪回頭驚呆了,然而還是沒能制止悲劇的發(fā)生。

米峰連忙沖過去。而此時壯漢似乎也嚇到了,事實上他也是第一次見血。米峰迅速撥打120,救洪靜和她的兒子。

可惜,洪靜還沒有等到120來就離世了,而那個小男孩兒好像傻掉了,竟然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他只是不停地喊著媽媽,看著空曠無垠的天空,等著母親的歸來。

最終警方將綁匪捉拿歸案。綁匪名為武廣,因為背上文了一頭猛虎下山,于是給自己取諢號為“下山虎”。他沒什么文化,走了狗屎運當了包工頭,賺了不少錢,也是個小老板。但前段時間因破產(chǎn)而負債累累,每日坐在家里看各種犯罪小說的他,找到了新財路,于是瞄準了綁架。

武廣被捕,劉子健洗清了冤屈,而米峰也因此步步高升。

高南聽米峰講述了案子的經(jīng)過,洪靜走了,她的孩子跟著劉子健生活,小男孩兒變得癡癡傻傻,很少講話。高南受米峰委托,接下了當時的案子,作為劉子健一方的代表律師,協(xié)助檢察官將武廣送入監(jiān)獄,武廣被判十二年。

武廣進去之后,高南與米峰可憐失去母親的小男孩兒,于是高南再次對武廣提起訴訟,索要大筆賠償金作為小男孩兒的精神損失費用。武廣被提審到看守所開庭,刑事審判之后的這場民事訴訟最終以高南勝訴為結(jié)局。

由于武廣入獄,大筆的賠償金落在了尚未辦好離婚手續(xù)的倩倩身上。至于倩倩,光速與獄中的武廣辦理好了離婚手續(xù),跟著情夫遠走高飛,留武廣一人在監(jiān)獄里為自己的惡果贖罪。

主站蜘蛛池模板: 合阳县| 保靖县| 锦州市| 西平县| 平乡县| 泰兴市| 宜春市| 泸西县| 邯郸县| 德州市| 南涧| 榆社县| 铁岭市| 通许县| 大悟县| 文安县| 康平县| 松阳县| 梧州市| 尼玛县| 且末县| 皮山县| 文安县| 孟村| 辽宁省| 大丰市| 永济市| 日土县| 墨脱县| 长丰县| 尤溪县| 乳源| 大足县| 吉水县| 日土县| 连云港市| 太白县| 同江市| 陵水| 唐河县| 冀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