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光起于無盡的星空，承于偉岸通途，庇佑此界此生，光孕眾生。神獄之影源于萬劫之域，承于無上苦難，拯救此界此生，影佑眾生。”

隨著金色光雨的不斷洗禮，高臺之下信眾們誦唱教典的氣勢越來越高亢，漸漸的二層觀禮臺稀稀拉拉的觀眾也有些人加入了誦唱，看到這個場景，章楠心想這大概就是宗教的魅力所在，感染、帶動、追隨和信奉，每一步都是在靈魂深處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人的認知。

身著盛裝少女們手中的鮮花，在金色光雨的洗禮之中愈發顯得嬌艷欲滴，更有幽幽的香氣在講堂里蔓延開來。就在此時，高臺上那名女子緩緩的摘下了自己的帽兜，向著在場的所有人展露出了自己那傾國傾城的容顏，緋紅色的長發就像瀑布一般傾瀉在身后。

“媽媽，快看，女神！”

隨著一聲清脆的童音，仍在不斷朝拜、不斷誦唱的信眾們紛紛抬頭，女子、帽兜、樸素布袍，在天上飄蕩著的金色光雨襯托之下，被寫進教典里面的光影之主就堪堪的出現了在信眾的眼前。

“贊美女神！”

“光影之主！”

“愿光影之主護佑！”

聽到信眾們不斷高呼著光影之主祂的尊名后，章楠謹慎的低下了頭，因為他想起了那句“不可直視祂”，也想起了與薛醒的約法三章里面的“不可直面強者”，都已經是神明了還能不強嗎。

在低頭的過程中，章楠瞟見薛醒他們那一排賓客都已經站直了身體，有的雙手合十，有的準備鼓掌，有的做著看不懂的拜禮，還有些只是直直的站著，最為惹眼的是角落里一個穿著紅色衣物的男子，矮胖身材雖然已經站起，卻在不斷的左顧右盼，很是沒有禮貌。

見此情形，章楠便也沒了顧忌。

“我非我主，不必拜我。”

淡淡的慵懶中略帶一些沙啞的聲音在講堂中傳開，沒有擴音器，沒有傳音筒，但這段話卻傳遍了整片區域，言語中帶著的神圣而又純潔的氣息讓高臺之下的信眾們紛紛停止了膜拜和誦唱，抬起頭看向上方。

這時信眾們才發現金色光雨停止了飄散，而臺上的那位女神將自己緋紅色長發緩緩挽成發髻，然后將手里的那支纖細木棍當成發釵插入發髻。就在此時，就在此刻，臺下的盛裝司儀少女們紛紛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鮮花，在金色光雨洗禮之后本就嬌艷欲滴，一陣清風從高臺吹來，將花瓣吹向了一圈一圈圍坐的信眾們。

不知是花瓣迷亂了信眾們的眼，還是微風吹亂了女神的顏，就在清風吹散花瓣的一瞬間，高臺之上原本是簡單素袍的女子，在瞬間換上了一身莊嚴肅穆的白金色修士服，神情亦然莊嚴肅穆。

“吾名安然，受光影之主指引，受教皇陛下委托，受諸位信徒召喚，到此布道授業。”

“果然是傳說中的安然大主教，看來剛才進場的時候老哈爾那個老混蛋沒有說謊。”席地而坐的瑪麗太太，在那一圈一圈的信眾之中仰著頭看向高臺之上的安然大主教。

靠坐在瑪麗太太懷里的男孩，也和他母親一樣仰望著高臺之上，在旁人看來這母子二人向上仰望的姿勢和角度都十分一致。不過，不同的是男孩的手里拿著一枚徽章，雙手搓搓，單手搖搖，有時會拿到眼前仔細端詳一下，有時還會塞進嘴里試試硬度。當然，男孩身后他的母親總會及時的將徽章從他的嘴里拽出來，然后似乎有些生氣的強調。

“蕭朗，乖，這東西不能吃，會扎嘴的。”

連續從兒子嘴里拽出徽章幾次之后，瑪麗太太終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奪過兒子手里的徽章，放進隨身攜帶的包里，輕聲安撫了有些不高興的男孩。

“蕭朗，乖，咱們先聽臺上那個小姐姐布道，多聽多看多想，指不定那一天你就能重新回到媽媽身邊了。”

失去徽章的男孩，一開始的確有些不高興，手舞足蹈了一番似乎在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但在他母親一番安撫之后，乖乖坐到了母親懷里，咿咿呀呀了幾句便仰起頭似乎很投入的聽了起來。

瑪麗太太沒有發現的是被放在包里的徽章，表面似乎有光亮在流動，光亮之下徽章泛起了生命的質感。

“光影之主，尊名圣·帝凡駝，是數千載前大陸南部小國梵毗濕的太子，因不滿于族人視貧民如草芥的行為，主動放棄皇族身份，行走于大陸，扶危濟困見世間悲歡，修成六境神通，悟道于危難，斬妖除魔見世間離合，成就涅槃寂滅。”

聽完這一段安然大主教的講述，讓章楠想起了自己在仲才先生書店里讀到的那本書，雖然沒讀幾頁，但講述的內容和書上的大同小異，實在無趣。正是因為無趣，章楠便開始了左看看右看看打發時間，畢竟自己的視力是被強化過，不能同看客視角，用普通視力還是可以的。

看到了這幾天一直有著聯系的下城區女校教師尹伊正在觀望各處情形，一臉得意和滿足；看到了薛醒已經低著頭似乎在打瞌睡，而他身邊的那倆位教士一臉虔誠在認真聽講；看到了看個沒有禮貌的紅衣服胖子仍在不斷的搖頭觀望，順著他的視線竟然看到了混雜在信眾之中的文曉雯和安可；看到了坐在信眾中的瑪麗太太和他的兒子，倆人都在十分認真的聽著宣講。

“我主在真正體悟到寂滅的真諦之后，決定以身證道，祂選擇將自己最陰暗和最爆裂的性格剝離出來，以最中正平和的姿態登臨神國，執掌光影偉力后，便將那些不夠純凈的、不夠和善的性格封印在炙熱深淵和無垠地獄，而我們作為我主的信徒，雖然沒有那無窮偉力，但也可以在平日生活中多一些中正平和，少一些陰暗和爆裂。”

高臺之上的宣講仍在繼續，混在信眾之中的老哈爾雖然打心底沒有多聽一句的想法，但根據踏塵者的計劃，他現在就應該來到圖書館講堂之上認真聆聽，可是平日里一言不發的踏塵者，在安然大主教開始宣講教義之后，似乎進入了“喋喋不休”模式，那混沌而又迷亂的言語在他的耳邊不斷地低喃著、反復著，讓人吃不消。

“一派胡言，這就是標準的勝利者言辭。”

“胡說八道，是我拋棄了他倆，什么玩意，假惺惺。”

“永遠正確的帝凡駝，竟然能把這種鬼話寫進自己的教典，真是愚蠢啊。”

“竟然還有人信他的鬼話，剝離性格，明明是他駕馭不了。”

“我都不需要信徒來錨定自己的神性，他真的太差了。”

喋喋不休的言辭，反復混亂的話語，雖然老哈爾聽的很辛苦，但也多少聽到了一些能聽懂的。“無上的踏塵者，既然您這么不喜歡這里，為何還要我來聽這個女人不停的嘮叨。”老哈爾在心里對著“踏塵者”這個神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經過幾天的相處老哈爾已經充分的了解到“踏塵者”是能夠輕松攫取自己的思維，來回答自己的疑惑。甚至可以說在這幾天的相處中，“踏塵者”給予老哈爾的知識、力量和見解是他短短人生六十幾年不可比擬的，而這些帶來的內容給了他足夠的自信，讓他有足夠的自信去面對那些所謂的非凡者。

“是要我去解決掉她嗎，您賦予了我自信、賦予了我見解、賦予了我力量，我想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恩賜。”極度自信的老哈爾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大可不必，你我之間不過只是一場交易，各取所需。”踏塵者的低喃在老哈爾耳邊響起，不再是剛才那樣迷亂和混沌，“你需要考慮的是怎么才能混進下午的覺醒儀式。”

“這個好說，現在光影教團的覺醒儀式，要是在布道活動中舉行，只要能夠供奉足夠的金錢便可以。為了我的孩子能夠順利回到我的身邊，我已經幾乎變賣了自己的所有家產，就為了這一次機會，無上的踏塵者，您大可放心。”說道自己對接下來行動的準備，老哈爾信心滿滿，這信心既來自于自己的舍家棄業，也來自于踏塵者賜予的力量，更來自于自己對復活兒子的那份執念。

“嘶，還可以這樣，看來帝凡駝的徒子徒孫們也越走越歪了，嘖哈哈哈哈，要是這樣都不用我在做些什么，再安心等上幾十年，不，十幾年，帝凡駝的錨定只會越來越虛弱，嘖哈哈哈哈哈，那時候就是我復仇的時候。”踏塵者在聽完老哈爾的解答之后，興奮的開始不斷狂笑，笑聲一浪接一浪的在老哈爾的腦海里不斷盤旋，令他頭暈目眩，“很好，很好，我的交易伙伴，我很喜歡你的解釋，你應該被獎賞。”

話音剛落，笑聲便又一次開始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但讓老哈爾意外的是，已經做好繼續忍耐頭暈目眩的他，這一次沒有再一次受到聲音的襲擾。

“帝凡駝的徒子徒孫們，有一個境界叫他心通，在這里就有四個人能夠熟練使用這一境界，我賞賜你一個不會被他們襲擾精神世界，就當你提供的這個消息的等價交換物吧，合作愉快。”踏塵者的聲音在老哈爾的腦海響起，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是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