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走進那個環形的卡座,微微俯下身,靠近那個里頭坐著的男人,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這里有人坐嗎?”
她的聲音帶著女性特有的甜美,夾雜著幾分嬉笑感,如少女一般的令人想入非非。
秦久摘下眼鏡,抬頭看她一眼,只瞥見一張精致的臉蛋。
他看著她手里的酒杯,目光又露在她的臉上,只是輕輕一掠,便看清了她微微泛紅的鼻翼與帶著霧氣的濕潤眼眸,像是有人在被磨出了墨水來的硯上呼了一口白霧一般。
“沒有。請坐吧?!鼻鼐谜Z氣平靜,眼神卻是掛上了幾分了然。
“嘻嘻?!狈椒禽笭栆恍?,就疊著長腿坐了下來,笑著問道:“在這種地方做研究么?竟然連酒也不喝。”
“如你所說,既然是在做研究的,怎么可能喝酒?!鼻鼐妹鏌o表情地觀察著方非,語氣平緩,并沒有在開玩笑的樣子。
“做什么研究來著?”
“失戀男女尋求一夜情動機的心理學分析。”
“噗……”方非聽著秦久說的話,差點就一口酒給噴了出來,忍了半天才忍住了。
她捂著嘴巴,瞪大了眼睛看著秦久,就瞥見他唇角一閃而過的淺笑,其中帶著幾絲意有所指的嘲諷。
方非一怔,心想:臥槽,這男的是在諷刺她么?
“這位小姐,有沒有興趣就這個課題跟我探討一下呢?亦或可以幫我做一份調查問卷之類的?”
秦久步步緊逼,他低沉的聲線里,每個字都帶著笑意,而他的臉龐上,明明一點笑意都沒有,仿佛十分認真地在詢問方非一樣。
方非又不是白癡,她知道自己是破功了,被徹底看穿了,加上秦久這諷刺的語氣,只讓她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
她心想:這個臭小子是把自己當成小白鼠來觀察了么?
“我是否來這里尋找一夜情,應該與你無關吧,若我說不是的話,你的假設被推翻了,你會不會因此覺得有點不舒服呢?”方非冷下了一張臉來,氣場瞬間大了一圈,膨脹了似的。
“你這么動氣,不就證明了我的假設其實是對的么?”秦久倒也無所謂,只是依舊用著那股平靜如水的語氣說著。
“一部分的一夜情都是由于情傷而起,很多人以為:用一夜情發泄過后,就會獲得釋然輕松的感覺,但是,第二天醒過來,他們只會有羞恥感,這原本就不是一種處理情緒的健康方式。而另一部分一夜情的起因,你知道是什么嗎?”
方非聽著秦久這般文縐縐地念叨著,竟也起了幾分興致,就沉默著等著他回答。
任誰都無法想象,這亮眼的一男一女躲在角落里,竟然是在討論學術課題。
秦久又瞥了一眼方非,上下打量著她,道:“另一部分一夜情的起因,是一種以金錢為媒介的交易行為?!?
方非聽著,差點直接就把手里的酒杯給捏碎了。
她冷笑出聲,道:“你這是暗示我是個妓女?”
“我可沒有這樣說。”
秦久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來,又拿出支票本來,道:“若你只是失戀了想發泄情緒的話,不如尋求心理咨詢要來得健康一點。”
秦久說著,一邊就在支票本上寫下了幾個數字,連帶著名片一起遞給了方非。
“來我工作室,做個小小的實驗。放心,只是問幾個問題,做個調查問卷而已,我對你的身體,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是,你這種典型,倒是可以給我的課題帶來不少幫助。這個錢,就當做是實驗的報酬?!?
方非看著支票上寫著的“伍佰”元,和名片上寫著的一行字:心理學專家……秦久。
她聽著他的話,氣不打一處來,捏著那張支票和名片的手就是一緊。
就在方非忍得手背暴起了青筋時,秦久就站起了身來,一邊走出卡座,一邊火上澆油地道:“我忘了說,雖然你是可以來給我做實驗的,但是,如果沒錢的話,就不要來做心理咨詢了,你恐怕負擔不起。而且,你這種女人,也早已經習慣了在夜店里尋找男人解決需求了吧。”
方非腦子里理智的線繃得太緊,啪地一聲,就斷掉了。
她跟著站起身來,對著秦久的背影喊了一句,道:“小屁孩,你以為你就負擔得起老娘么?想跟我上床,還請把錢包給我準備好!”
方非把手里那張被她捏得皺巴巴的名片撕成了兩半,又卷成一團,沖著秦久的后腦勺就扔了過去,輕輕地,卻十分準確地打了上去。
一點都沒覺得出氣的方非,又把桌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干而凈,踩著高跟鞋就大步朝著夜店大門走了出去,臉頰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酒熏的,都漲紅了起來。
她心想:這個臭小子……下次再讓她見著了,肯定要放狗來咬他!
秦久只覺得后腦勺有點癢癢的,抬手整理了一下頭發,轉頭就只見到方非氣呼呼的背影正穿過人群,朝著出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看著方非有些姣好身材的背影,就是一笑,心想:做什么不好呢,偏偏要做這種事。這種女人,到底都是在想些什么,簡直就跟……
秦久腦海里閃過另一張臉——清純而美好,而他卻只覺得惡心得讓他心口絞痛。
他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掃而空,只余下燈光在他俊美輪廓上投下的幾小片冷淡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