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土娃娘今天不過來端菜了嗎？”曲筱吃著碗中的米飯問了一句。

“剛才你二哥去挑水，我已經讓你二哥幫忙送過去了。”年母道。

“哦。”曲筱看向安靜吃飯的大郎，伸筷子夾了一塊冬瓜放到大郎的碗里，“二哥，辛苦你了，每次洗完澡都得你去打水。”

大郎抬頭看向曲筱，見她揚著笑臉對著自己，就要脫口而出的話轉了一圈就變成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客氣了？”

沒了冷嘲熱諷的語氣，反而讓曲筱有些不適應了。

曲筱聳聳肩，“人總是會長大的嘛，況且我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呀，師~父~”師父二字刻意壓低了聲音。

大郎聞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果真有些人就不適合對她‘溫言軟語’。

曲筱逗他一下之后，便收斂了，不然到時候師父變‘仇人’可就不好了。

吃過飯之后，曲筱幫大妮兒端著碗，正要進廚房刷碗，誰知土娃娘又來了。

身后還跟著土娃爹，還有土娃。

“土娃他娘，你們這是....？”年母走上前問。

“土娃，你自己來說！娘可再沒有那個臉說這事兒了。”土娃娘將身后的土娃往前一拽道。

土娃垂著腦袋，身形還是那般瘦削，露在外頭的臉，曲筱再見還是覺得有些可怕。

“這個，還給你們，今天的不對。”拎在手中的籃子，遞了過來。

里面裝著大郎先前送過去的菜。

年母滿臉疑惑，不知他這是什么意思，看向土娃娘，“這，這是怎么說的？什么不對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這菜送過去之后，我就給他端到一邊了，誰知道吃完飯之后，他端著碗還沒吃呢，就說不對。說什么都要我把碗送回來，重新換一碗。我哪里還有那個臉，但土娃不依不饒的，我也沒辦法了，只好干脆帶著他一起過來了。”土娃娘滿臉尷尬又無奈。

身后跟著的土娃爹也是一樣。

黝黑的臉上，在夜空下，甚至能隱隱看到一抹暗紅。

二人為了孩子，真是一張老臉都豁了出去。

“嬸子，土娃哥，是不是覺得這菜的味道不對啊？”曲筱聽完后，湊上前來問。

“我也不知道到底啥不對，就只說菜不對，跟前幾天的不一樣。”土娃娘說完還瞪了一眼土娃。

曲筱此時卻猜到怎么回事了。

臉上笑著道，“嬸子，只是今天我們飯都吃完了，總不好重新再做，不如這樣吧，明日一早我們做完了早飯，便多送些給土娃哥如何？”

“這，這怎么好....，今日來，其實就是想讓土娃跟你們說聲謝謝，再說一聲以后不好繼續麻煩你們的。”土娃娘說完看了一眼身側的丈夫。

“是啊，土娃說什么吃了你們家的菜，身體會變得舒服，可我們看著他跟以前也沒什么變化，許是你們家菜做的好吃，這才撒謊說身體變舒服了。而且他總不能一直靠著你們家的一碗菜養著。”

“這事兒之前我就不贊同。他娘心疼他，我能理解，但做啥事兒都得有個分寸在那里，不然亂了分寸，那不就是什么都亂了。”土娃爹一番話說的很誠懇。

年家站在外面的幾個人面面相覷。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對他們家沒什么影響。

沒有土娃家送的那些東西，如今他們也能養活自己。

有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雖然說錦上添花有些夸大，但意思卻差不多。

但土娃卻好像離不開這一碗菜的樣子。

就算土娃爹娘決定了，他也真的能放棄嗎？

曲筱看著垂著腦袋，還有點駝背的土娃。黑暗中，那張臉上張牙舞爪飛起的皮膚，就好像是魚身上被用刀背反刮起來的魚鱗，怎么看都有些詭異的可怕。

這樣的病，她在現代看了那么多網上的新聞，都從未見過。

“你這話說的就有些見外了。原本不過一碗菜的事情，又不是多大的事兒，而且你們家還送了不少蔬菜過來，大妮兒偶爾也會上你們家菜園子摘菜，這些說起來還是我們家占了你們的便宜。”

“土娃爹，你們若想不再從我們家端菜，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只是你要說孩子說謊，那我倒覺得土娃不至于。”

“我們家雖然不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但也看著土娃從一個小豆丁，長到如今這么高大。”

“除了平日不愛說話些以外，可從未聽過他撒謊。”

“便是我們家幺姑，你說她可能為了某些要緊的事撒個謊，我還能相信，但你們家土娃，我卻是難以相信。”年母對土娃的性格似乎很了解的樣子，面色微微嚴肅的道。

土娃爹娘對視一眼，沒有誰家父母愿意那樣說自己孩子的。

但不這樣說，他們不知道該用什么借口來斷絕這件事。

而年母的話，除了讓他們內心感動以外，還有一些對土娃的愧疚，以及不知所措。

“嬸子、叔叔，不如這樣吧，既然土娃哥覺得吃了我們家的菜身體會便舒服，但嬸子和叔叔又沒有看見這樣的轉變，那我們就來試驗一個月如何？”看著他們在這里決斷不下，曲筱插言道。

“試驗？”幾雙眼睛全都看了過來。

站在距離稍遠些的大郎，視線不由也看了過去。

今日的月光被云層遮擋，影影綽綽，看不清人的面部，但他卻能想象得出，此時小妹臉上的表情。

必定是帶著一點狡黠的自信驕傲的。

“對啊，以一個月為期限，這一個月內，我們家會每日兩頓，都給土娃哥送去一碗他想要的菜，等到一個月之后，叔叔和嬸嬸再來看土娃哥有沒有什么變化。”

“若是沒有變化，那這菜便斷了。土娃哥，你同意嗎？”曲筱后面一句對著土娃道。

土娃沉默好一會，這才點點頭。

“只是若是有變化，那叔叔和嬸嬸，便答應土娃哥繼續用我們家的飯菜如何？”曲筱仰頭看著二人道。

“這，這.....”土娃爹猶豫的看向土娃娘。

片刻之后，二人像是下了決心，點點頭，“那便照幺姑說的做，若是沒有變化，也好讓土娃死心，以后不再麻煩你們。”

“那行，那便從明日開始吧。不過我建議，叔叔和嬸嬸，最好將土娃哥送到你們見不到的地方，等一個月期滿之后再去看，這樣有沒有變化，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然整日面對著面，便是有變化，也很難察覺得到。”曲筱說完不由揉了揉脖子。

仰著頭看人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