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不算融洽。
任憑顏姝把嘴皮子都要磨破,任毅這兔崽子半分不相信她蒼白無力的解釋,但是也不出言反駁,只是數(shù)著碗里的米飯,一粒粒地塞進嘴里,欲言又止,看見顏姝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又重重地嘆氣。
顏姝:“……”
眼看著她惱羞成怒到要離席了,任峻才用眼神警告弟弟:“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還蹬鼻子上臉了?”
任毅不動聲色:“我和媽好幾天沒打電話了,要不今兒……”
“吃你的飯,三碗飯都堵不上你的狗嘴!”
顏姝是真的無顏面對,她自己都還來不及羞澀,就被任毅撞上那一幕,實在是尷尬多于害羞,一心想著解釋。但是被哥哥警告過后,任毅總算有所收斂,只是上課過程中,總是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兩個小時后,顏姝宣布下課,任毅才不緊不慢地托腮,拉長了聲音:“姐姐……你真的喜歡我哥哥嗎?”
收拾資料的手一頓,顏姝飛快地掃了一眼房間那張黑色的大床,也就是“案發(fā)地點”,任峻那嚴(yán)嚴(yán)實實的氣息完全覆蓋了她,在那一瞬間,她清晰而敏銳地接收到了來自男人的力量,哪怕比她小兩歲,任峻似乎、也許、可能,確實已經(jīng)是一個男人了……
她面無表情地敲了敲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學(xué)生:“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哦,這次聽寫十個里面錯了六個,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說你想對著書抄一遍?”
任毅頓時眼睛放光:“我可以嗎?”
“……”
果真是親兄弟,氣死人的本事一脈相承。
兩人慢騰騰地走出房間,外面也是驚人的靜謐。看清楚客廳的局勢,顏姝和任毅的腳步都停止了。
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踩在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上,大腳踩出一個深深的印記,貓著腰,手里拿著一只拖鞋,形象滑稽,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機柜,像一只進入一級戒備狀態(tài),渾身炸毛的貓,就連平時調(diào)皮可愛的阿拉斯加都安靜地待在角落里,尾巴動也不動,氣氛相當(dāng)凝滯。
察覺到有人出來了,任峻看過來,顏姝才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眉毛緊皺到可以夾死蒼蠅,嚴(yán)肅地豎起食指放在耳邊,示意他們噤聲。
認(rèn)識他以來,還沒見過他這么正經(jīng)八百的樣子,顏姝莫名有點想笑,又被他渲染得有點緊張,于是憋著笑,壓低的聲音道:“怎么了?”
而任毅卻比她清醒得多,換上了和老哥同款表情,聲音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哥,是……是它嗎?”
任峻沉重地點頭,得到了正面回應(yīng),任毅更緊張了,無措地拉緊了自己的衣服下擺。
被這兩兄弟搞得丈二和尚摸不清頭腦,顏姝也不懂是哪個“ta”,還以為是什么不好搞的人物上門惹事,不禁也皺起眉,卻瞥見任峻手里緊緊攥著的男士拖鞋,出聲問道:“你拿拖鞋干……”
她想的是,就算要拿武器,怎么說掃把威力也比一只拖鞋大……結(jié)果問題還沒問完,任峻就發(fā)出驚人的尖叫,平時啞啞的低音炮硬是扯成了男高音,完美化身帕瓦羅蒂,胡亂地把拖鞋往柜子一丟,毫無打籃球時的準(zhǔn)頭,人也飛快從沙發(fā)上蹦下來,差點被絆倒,連滾帶爬地躲在了顏姝身后,拉住她的衣袖說什么也不放手。
任毅也驚叫出聲,抓住了她另外一只衣袖。
“……”
顏姝現(xiàn)在覺得自己像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
她快速地掃視一圈,那只拖鞋丟在一個不知所謂的角落,電視機柜竄過一只飛快而碩大的黑影……
如果她沒看錯,那玩意兒還有觸角。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把身高加起來可以沖破天花板的兩兄弟嚇得花容失色的“恐怖來客”,好像只是一只蟑螂。
而且還不帶翅膀的那種。
任峻已經(jīng)要打電話給物業(yè)了:“有一只蟑螂就證明他的祖祖輩輩都在這兒,這房子沒法待了,我馬上打電話給物業(yè),讓他們加急派工作人員來清理!”
任毅難得不唱反調(diào),重重點頭。
顏姝開始反思,她是喝了幾杯假酒,才會有任峻已經(jīng)是個男人的錯覺。
一邊陷入自我懷疑,一邊把腳下的拖鞋拔出一只放在手里,緩緩逼近,兩兄弟在身后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任峻還是頗有良心地挽留她,滿臉掙扎:“顏姝……別去……”
“我只是去打個蟑螂,不是要去赴死好嗎?”實在忍無可忍的顏姝拔高了聲音,在那只鬼東西再次出現(xiàn)時,出其不意地從一個刁鉆的角度拍了過去,力度精準(zhǔn),那黑乎乎的東西瞬間無法動彈,只剩下觸角在不服輸?shù)仫w舞。
顏姝抽了幾張紙巾,包住,丟進廁所里,沖水,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毫不猶豫。
任氏兄弟完全看呆了,看著她的背影,那一瞬間覺得她高大得像二米五的漢子。
“哥,你趕緊把姐姐娶回家啊!”任毅嘖嘖驚嘆。
任峻一個板栗敲在他額頭上:“我娶媳婦兒回來是給你抓蟑螂用的嗎?沒大沒小!”
“喂,剛才踩在沙發(fā)上跟二百五一樣的人是我嗎?”
任峻才不在意,在顏姝心里他也沒什么高大形象可言,淡定道:“再說了,你哥我還沒到法定年齡結(jié)婚呢。”
你這副人家一定會嫁給你的樣子是擺給誰看,說得好像人家答應(yīng)做你女朋友了似的。任毅翻個白眼。
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把顏姝送回學(xué)校路上,任峻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不太man,摸摸鼻子,努力挽尊:“我平時吧,也不怕什么……就是那個蟑螂吧,你看它哪里都愛爬,說不定還往糞坑里鉆過,我也不是怕它,就是嫌它惡心。”
顏姝平靜地看他一眼:“哦。”
“再說了,你還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讓你做這種粗重活呢!”
“哦。”
“最后再強調(diào),我,任峻,頂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
顏姝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哦。”
“……”
任峻垮下肩膀,氣餒地嘆了一口氣:“好啦,我承認(rèn),我就是怕死這些爬來爬去的鬼東西。”
她沒忍住,翹起嘴角,中肯地評價道:“膽小鬼。”
感到丟人的任峻這次沒再逗留,把人安全送上宿舍樓之后就溜了。但他覺得這樣相當(dāng)好,畢竟家里總得有個人不怕這些,要是像他家一樣,全軍覆沒,生活得多艱難啊,顏姝不怕,說明他們倆是天賜良緣,天生一對。
月老:不,并沒有。
任峻一會兒就跑得沒影,自然沒有看見顏姝爬樓梯爬到一半,停下來,透過樓道的窗子,只看見他寬厚的肩膀,顏姝又低笑了一聲,用手撫上臉頰,嘴角的笑意明顯。
冬夜的寒風(fēng)撫過,發(fā)絲飛舞,有冰涼的氣息靠近溫?zé)岬拿骖a。
倒讓她想起下午那逐漸靠近,似有似無,就差一點就碰上來的灼熱氣息。
呵,色膽包天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