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人聲鼎沸。
安仁坊樓閣的外廊上站滿了觀賞的百姓。
這樓閣的階基由磚石砌筑,承托著整座房屋,上層是木制骨架的屋身,因為靠近朱雀大街,構建梁架設的時候沒有使用任何釘子銅具,其中部件都是靠卯榫結構相連接。
但更有意思的是。
屋頂四角的飛檐向外延伸,與對街豐樂坊的角樓間有飛棧繩索相連,今日挑選出的燈魁便會在夜里掛上飛棧供圣人和全城百姓觀賞。
此時,武侯在大街尋了個遍,卻依舊沒有發現逃犯的身影。
“張頭,那女的不會已經逃到街對面去了吧,這些右驍騎軍逛青樓的本事是有,可拿人捉賊的手段就不知道硬不硬了。”
為首姓張那人擦了擦額角的汗,聽著手下的抱怨,嘴里也跟著罵罵咧咧起來。
酉時一到,坊市封查,到那時可就沒都尉武侯們什么事了。
搜捕的兩名罪犯,若是都未緝拿到還能說逃犯狡猾,可如逃脫一人,這可是緝捕不利之責。
想到這里張武侯跨緊腰間長刀,再次推開密集的人堆。
“再給老子挨個搜,就算把地翻一遍都要給我把人找出來。”
“喏。”
......
就在武侯們大肆搜索時,安仁坊的樓閣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朝詞上了樓,直往頂樓回廊趕去,時逢初春,氣候未正,且在高樓晚風偏急,站在外廊看著腳下的香車寶馬,不禁讓人畏畏生寒。
只是眼看時辰將近,再不跨過這朱雀大街,事情可能就要砸手里了。
朝詞把心一橫,一把奪過身旁貴婦的絲帕拽成繩狀。
那貴婦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上前要抓時,卻見搶帕的女子兀的竄上了外廊扶手的木欄,樓外是十幾米高的空地,而閣欄不過巴掌粗細,女子如此危險的舉動,立即就吸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貴婦雙目圓睜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姐,你的絲巾我用了。”
說著竄上扶欄的女子,將繩帕搭在屋檐的飛棧上,縱身向樓外一躍,就這么跳出了樓閣外,動作連貫速度之快讓旁人根本來不及阻攔。
在場之人見著這一幕,無不驚聲大呼起來,甚有膽小的女子直接嚇得掩目而泣。
大伙見女子墜樓便立即上前圍觀,可等探到柵欄前才發現女子依托繩帕,此時正掛在飛棧繩索上迅速向街對面的坊樓滑去。
女子乘風而行,就在街上眾人的頭頂迅速掠過,圍觀的百姓無不嘆為觀止。
朝詞也是第一次體驗此事,見著身下百姓縮影得如棋盤上的落子,樂得哈哈大笑起來,狹長的高空鎖鏈上便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有首次來長安的外族人見著這一幕,以為是特意安排,對長安的傾佩之意就更加強烈。
武侯聽著動靜也注意到樓上的情況,當朝詞跳下來的時候,一眼便認出飛棧上的人就是賊人。
若不是在場有百姓圍觀,武侯當場就要下令對女子射擊,唐兵人人配弩,更善于用弩,想要將其射下絕不困難,只是怕傷及無辜所以不便出手。
“可惡!”
張武侯見朝詞滑向對街,便立即帶人對沖過去,可就在要跨街前行時,卻又被驍騎軍攔下阻擾前行。
“混賬,我們是替天后辦事,你們也敢加以阻攔,是要阻礙辦案嚒?”,張武侯見還不讓行,怒吼道。
“右驍騎軍奉右相之命督守大街,同樣負責圣人安危,是你們辦案事大,還是圣人安危事大。”
“那女子就是通緝之人,你們奉命值守怎么放她過去。”,張武侯指著飛棧上女子的身影道。
驍騎軍看著那道身影,將長戟交叉而立回道:“自有驍騎軍去捉拿,爾等無需多管。”
“你......”,張武侯怒不能言,伸手就要去握腰間的跨刀。
好在手下將他攔住,雙方才沒有真的動起手來。
只是眼看著逃犯從眼前消失,這份怒氣如何能平息得下去,武侯掃了眼周圍的驍騎軍,從翎甲里取出一只信箭直接在街邊拉響,下令。
“通知御史監詔,令全城不良人尋找女子下落,一有這女子的消息立即通報。”
“喏。”
“將右驍騎軍阻擾辦案的事,一同通報。”
“喏。”
繩索滑行自然迅速,只是寒風如刀凍得朝詞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等到了對街的豐樂坊里,朝詞不顧他人驚異的眼神,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坊外奪路而去。
如此行動雖然跨越了朱雀大街,可也是告訴了長安武侯自己的位置,若不能盡早擺脫這些人的追捕,那恐怕等不到酉時,這令牌便要落入他們手中。
申正七刻,日光漸弱。
此時街道上到處都是不良人的身影,好在上元節里逛街市的百姓也多,朝詞便混跡在人群里不漏身影。
本想從西面出坊,可這剛一動身,就發現大批的金吾衛正在值守坊口,因為朱雀大街鬧得動靜比較大,封鎖市坊的時間竟然提前了一刻!好在這姑娘反應夠快,反身便藏在觀看雜耍的人群當中,才沒有引起士兵的注意。
“糟了,坊里被封鎖了,這一旦露面可就糟了。”
朝詞藏身于人群里,眼睛卻始終盯著坊口的情況。
“如今只有硬闖出去了,只是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不知能不能突出去啊,令牌還在我身上,萬一我要是失了手,這不就全完了。”
女孩氣的跺了跺腳。
“都怪那個臭書生,若是他在...”
“哎,只是多了個累贅。”
就在朝詞絞盡腦汁的時候,人群里忽然叫好起來,接著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朝詞抬頭看時才發現這表演的竟然是西域大食雜技。
大食人從馬匹上取下一只水袋,先是飲了一口。
再將水袋里的水倒入另一只手的掌心,那手心像是無底的黑洞,水柱不斷灑向手心,卻不見一滴水花灑出。
就在眾人好奇的時候,大食人迅速將手掌一握,收緊。
等再重現在大伙面前時,大食人的手上便是一顆顆的冰塊灑了出來。
“好...”
“好...好...”
......
百姓見著這個手藝,皆是拍手叫好。
大食幻術在長安最是出名,早先剛流傳進大唐時,還去過皇宮給圣人表演過,在長安里很是吃香。
“切,雕蟲小技,所謂的幻術不過是騙人的障眼法。”,朝詞看在眼里嗤之以鼻。
眾人聽她這么說皆是望了過去,朝詞這黃毛丫頭張口就來,哪里會想這么多。
當眾拆穿別人的表演本是大忌,加上大食人又錙銖必較...
“姑娘,為何覺得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