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天才泛起魚肚白,微微紫光劃破黑暗,天穹好似蒙著一層薄紗。
一縷晨光灑落大地,為陳青山照見前路,照射在山上的陣法上,激蕩出橘紅色的靈光,如同琉璃美玉,很是好看。
聽雨軒學宮附近,因為禁制陣法存在,清晨總會被一股薄霧籠罩,走入其中,心曠神怡。
“小青山,今日來得這般早?”十五爺溫聲問道。
陳青山作揖行禮道:“十五爺早!”
“我昨夜突破到煉氣期,興奮得一夜沒睡著!”
十五爺聞聲眼神一亮,陳青山便感受到一股精神波動探照過來,是十五爺在用靈識查看。
沒多久,十五爺哈哈笑道:“不錯,果然開辟了氣海,氣息很醇厚,根基也很穩!”
陳青山憨厚一笑,問道:“十五爺,我座師他。”
“哈哈,他知道你會來的,早就在聽雨軒中等你。”十五爺擺手道:“你自去找他吧,我要去打理靈植了。”
陳青山又一行禮,匆匆朝聽雨軒跑去,速度可比從前快多了。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叫老夫驚訝了。”十五爺看著陳青山離去的背影,搖頭笑道。
因為現在天色尚早,陳氏年輕弟子還沒上山,聽雨軒很清靜,見不到幾個人。
一頭闖進學宮閣樓后,陳青山便見到座師背對自己的身影。
“突破了?”陳靈蘊問道。
陳青山點頭道:“是的,座師,昨夜突破的。”
“突破時,可有什么異常,心中有何感想?”陳靈蘊又問道。
陳青月如實答道:“昨晚上突破時,我吃了兩顆脫胎丹,這才打破了先天壁障,開辟氣海后,清氣沖腦,只覺得自己想要出家修行,常伴大道。”
“你這娃娃,居然吃了兩顆脫胎丹?!”陳靈蘊聲音大了一些,責備道:“當真是胡鬧!”
陳青山摸了摸頭,低頭聽著座師的訓斥。
“身體沒有事吧?”陳靈蘊關心道。
陳青山搖頭:“我現在感覺身體很好,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
陳靈蘊眼中朦朧清光,似是某種靈眸術,不用觸碰陳青山的身體,就能查看他的狀態。
過了幾息時間,陳靈蘊眼中清光散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也就你的身體扎實,換其他人,連吃兩顆脫胎丹,非得把身體沖爆不可。”
陳青山臉上帶笑:“我這不是覺得一顆吃下去沒效果嘛,結果后勁有點大,可疼死我了。”
陳靈蘊聞聲一笑:“疼死你才好,不長點心,以后要吃大虧!”
陳青山連忙轉移話題:“座師剛才施展的是什么法術?”
“一門望氣術,你想學我可以教你。”陳靈蘊笑道,他本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在陳青山面前,他總是可以樂開懷,家族后繼有人,怎能不讓人高興。
“當然要學。”陳青山喊道。
陳靈蘊手指身邊的鋪墊,說道:“過來坐下,認真聽好。”
陳青山嘻嘻一笑,坐在他身前,一老一小,對坐論道,傳經授業。
這是陳靈蘊最后一次為陳青山講課,過了今日,他便不在靈鰲。
此去尋找筑基機緣,兇險萬分,能否活著回來,尚且未知,畢竟他已過古稀之齡,再不去筑基,此生將再無望仙道。
是時候離去了。
……
這是陳靈蘊講的最長的一次課。
把該講的,不該講的,都講給了陳青山聽,也不管他能不能記住。
陳青山心緒不高,陳靈蘊卻很灑脫,寬慰道:“我輩修士,逍遙快意,若有緣分,自然還會見面。”
陳青山點頭道:“座師說的是,可我還是難受。”
陳靈蘊帶著他走出學宮,站在山崖邊指著靈鰲堡,指著遠處船塢,指著更遠處的大海。
“你看到了什么?”
陳青山遠眺海邊,道:“我看到了家族,看到了靈鰲島,看到了寬闊海域……”
“你知道,海的那邊是什么嗎?”陳靈蘊問道。
“是洲陸,是汪洋。”陳青山答道。
陳靈蘊拍著他的肩膀道:“在那邊,是我要追尋的道。”
“青山,你要好好修煉,將來為家族撐起一片天!”
陳青山握緊雙拳道:“我會的!”
陳靈蘊不再說話,陳青山也不再說話。
一老一少站在崖前,看著靈鰲島,看著無邊大海。
沉默了許久,陳青山似有感應,抬頭道:“座師,你要走了嗎?”
陳靈蘊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陳青山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角,抬了抬手,又還是放下了。
他抬頭笑著道:“座師第一次見我時,是什么印象?”
“一個傻孩子。”陳靈蘊笑道。
陳青山連忙道:“座師,其實我不傻。”
“我知道。”陳靈蘊看著陳青山,依然笑道。
“你不僅不傻,還很聰慧,你還有自己的機緣。”陳靈蘊繼續說著。
陳青山又沉默了。
過了一陣,他突然道:“座師你放心走吧,我一定會把青月姐姐帶回來的!”
陳靈蘊問道:“你知道她去哪了?”
陳青山搖頭,他并不知道陳青月去了哪里。
陳靈蘊啞然,而后哈哈笑道:“想把青月帶回來,你可得好好修煉才行,不說結丹,至少也要有筑基后期的修為,才可能做到。”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釘,你的話,我記下了。”
說完,兩人又沉默了。
“座師,我舍不得你。”陳青山嘆息道。
陳靈蘊低頭看他。
這個家族后輩,實在不像個六歲孩童。
他太聰慧,太驚艷,就像深谷中的幼龍,潛龍在淵。
陳靈蘊可以預見,陳青山將來必定會攪動星風海的風云,一遇風云化真龍!
“青山,今后有什么問題,可以去找三祖,他很喜歡你的,不用害怕。”陳靈蘊溫笑著說道。
陳青山抬頭看著座師,情由心發,眼眶微紅。
“哈哈哈哈……”陳靈蘊大笑起來。
“午時已到,該離去了。”陳靈蘊平靜說道。
陳青山張了張嘴,卻是再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來。
陳靈蘊現在要做的事,和他前世何其相似。
他之所以如此矯情,不止因為對方是他座師,是他長輩,跟因為有種‘道友’之情存在。
陳靈蘊是個很純粹的修道人,為了家族,硬是拖到現在才外出筑基。
此去風險極大,很可能會死在外邊。
對于這樣的人,陳青山不愿他就這樣落幕,可是,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朝聞道,夕死可矣……”陳青山呢喃著。
陳靈蘊耳聰目明,聞聲大笑起來。
“好一句朝聞道,夕死可矣!”
“青山,既然你叫了我三年座師,為師便再送你一件禮物。”
說著,便有一道赤光從他袖口飛出,在天空轉悠一圈后,懸停在了陳青山的身前。
這是一把劍。
一把專屬于修仙者的飛劍。
“這把赤龍劍,從今以后就歸你了。”陳靈蘊將自己的飛劍贈給了陳青山。
陳青山握住赤龍劍,問道:“座師將劍給了我,自己怎么辦呢?”
陳靈蘊哈哈大笑:“我腳下便是大道,有沒有劍都一樣!”
說完,他轉身道:“諸位,我去了!勿念,勿憂!”
陳青山才發現,自己身后不知何時多了好多人,僅有的澤字輩族老人、靈字輩老人,都來為陳靈蘊送行。
“青山,為師走了!”
陳青山轉身一看,發現陳靈蘊一步踏出了懸崖峭壁,腳下如有虹光顯現,撐著他朝海外飛去。
“座師!”
“一路走好!”